第98章
“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姜泠宁可乐观一点,“再说了,打仗怕什么?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穿越回去帮先辈们打仗的,现在真有这个机会,我们难道还要躲?再说,躲也没处躲。”
“这话在理。”凌岓点头附和,“如果真是时空扭曲到抗战时代,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前辈一起报一报国仇家恨。”
闻言,彭越撸起袖子,一脸豪情壮志,“总算轮到我彭越,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报仇雪恨了!同志们,没有胆怯,要真的穿越回来了,咱撸起袖子就是干!”
“干!”阚铭从小最怕,也最爱读的就是近代史。每每读到抗战那一段,她只恨自己不能穿越回去成为保家卫国的战士之一,现在可能有了这个机会,她非但不怕,反而有种不知者无惧的兴奋感。
姓张的小战士回到庙中,叫醒了迷迷瞪瞪的老妇人和老刘头的两个孙子孙女。
他把他们带到神像脚下的四人面前,问道,“几位同志,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看样子不像我们本地人。”
“外地。”彭越信口胡诌,“从上海那边过来,经过这里。”
“明白了。”小战士一脸正色地说,“这庙后面有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几位同志跟着刘叔他们一起去避一避吧。今晚我们有场战斗要打,你们一定藏好了!等胜利了,我就去找你们!”
说完,年轻的战士扛起步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这下可好,彭越一腔热血完全被勾了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做出安排,“你们两个姑娘和老人孩子一起躲一躲,我和老凌过去看看。作为一名曾经的战士,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临阵脱逃!”
凌岓没反驳,他把小女孩的手放进姜泠手里,留下一句“帮忙照顾好老人孩子”后,和彭越一起离开。
姜泠把小姑娘的手交还到老刘头手上,“爷爷,你们快带着孩子躲起来,他们不当逃兵,我也不能。”
眼看着姜泠也要走,阚铭赶紧一把拽住她,然后将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交给老刘头,“这里面都是弟弟妹妹会喜欢吃的零食。糖、薯片、饮料,什么都有,保证没毒。等到了藏身的地方,您别忘了给他们拿出来吃!”
交代完,两个姑娘也消失在雨夜之中,留下两个老人面面相觑。老刘头虽说上了年纪,可也是有血性的人,他也想和年轻人一样投入战斗,但看见两个一脸懵然的年幼孩童,他又不得不先把他们安顿好。
夜色中一个背影都看不到了。小战士和四个年轻人与老刘头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般大,他一步三回头,在心里祈祷着今晚的战斗获得胜利。当然,他更希望刚刚离开的年轻人们都能毫发无损地回家。
芦苇荡边上趴着两排战士,当过兵的人最懂纪律严明。彭越和凌岓跟着小战士来到伏击地点,向指战员做了简单的报告,还算顺利地被编入战斗人员的行列中。
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芦苇荡那头的人蹑手蹑脚往前走,动静却依然不小——敌人快要来了。
第一枪打响,六人一组的战斗小组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阻击,很快就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击。埋伏在这里的兵力不多,以吸引火力为目的。两次攻击之后,战士们很有默契地边打边退,直到一束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巨烈的爆炸在芦苇荡不远处出现,这里的枪声才渐渐停下来。
彭越本以为是能大展身手一番的,哪成想穿越的人无法改变任何进程,除了正常对话外,他们既不能真的端着枪冲锋,也不能实实在在参与到战斗中去。要不是这场小范围阻击战赢了,彭越能急出满嘴燎泡来。
“小同志,你们从哪里来?”战后,只比战士们年长一点的指战员主动过来问。
“上海那附近。”凌岓沿用了彭越之前回答小战士的答案。
“乱讲。”指战员显然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你们不像。”
“那您看我们像哪里人?”阚铭好奇道。
“依我看,你们压根不像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指战员这句话一出口,身边的战士们呼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他们中有的人眼里全是好奇,有的人眼里却是防备。
“说实话。”指战员个头不高,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他看了看凌岓和彭越,继续说,“我看你们两个娃娃板正得很,倒像是正经当过兵的。年纪轻轻莫要学人家撒谎,说实话。”
“说实话…您会信吗?”彭越试探性地问。
“你先说嘛!”周围的一个战士嘟囔着。
“说就说。说之前先问一个问题,现在是哪一年?”
这个问题有点出人意料。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彭越脑子不太正常。
“民国三十三年。”姓张的战士回答。
“民国三十三…”凌岓很快换算过来,“1944年,衡阳会战那一年。”
“1944?”彭越思忖片刻,一股脑把几人所在的年份、经历全说了一通。果不其然,讲完以后,他身边的一圈人各个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
指战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对方没发烧,便又继续陷入了沉思。
“我就说嘛,我说实话你们又不信。”
“信,也不是不信。”指战员挠挠头,只当自己在哄一个异想天开的年轻人,“你说你们是从未来过来的,那就跟我们讲讲未来是什么样吧。”
激战大半夜,好不容易等到完成了任务,战士们也难得松弛下来。他们抱着枪,乍起耳朵听四个自称来自未来的“怪人”讲述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几十年来,这个世界和国家的变化巨大,突然要描述现代社会的样子,几个人倒都不知从何开口。
凌岓看着这些“老前辈”手里型号、大小参差不齐的武器,想到的第一个就是装备的升级:“未来就是,我们有自己造的武器了,既好用又抗造。不仅仅是枪,还有各种新武器。有新坦克、新导弹,还有我们自己的战斗机。”
“真的?”指战员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欣喜——哪怕眼前的人是在异想天开也无所谓,能有机会做一个弹药充足、装备先进的梦也很好。
“不止,我们还有自己的海军、空军,就连后勤补给都是世界上顶了不起的水平。”阚铭是刚好瞥到了身边战士露趾的草鞋上,于是她想起来了这个话题。
“还有这个。”姜泠把手机塞给指战员,对他说,“我们现在都用这个,这叫手机,就是能拿在手里的电话……您看,按一下这个按钮,它就亮了,是不是很神奇?”
手机在战士们手里被小心翼翼地传递着,有人问,“这个很贵吧?我们屋头连电话都装不起…”
“有贵的,也有便宜的。”姜泠轻轻笑着,“买得起的,我们那儿现在几乎人手一部。有了这个,不出门也能听到家里人的声音,还能看到家里人的样子,能看到家人朋友在哪、过得好不好。”
“那就是说,有了这个,我就能见到我妈了!”
“没错!”阚铭比战士们还激动,可一想到他们中可能没几个有用上手机的机会,她又萎靡不振起来。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再收住了。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四个人轮流描述现代社会的变化,从吃穿用度到娱乐住行,从物质改变到精神文化,他们滔滔不绝地在这头讲,战士们满是憧憬地在一旁听。提到一些新事物时,战士们虽然没见过,却总觉得那是好的、有用的。只是半个小时太短,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变故就发生了。
“连长!有情况!”趴在不远处的暗哨急匆匆跑过来,“有敌人,看样子人数不少!”
“准备战斗!”指战员一声令下,围成一圈的战士们立刻便四散开来,回到各自的战斗点上。
“小同志,你们绕到庙的后头去,后面有退路,你们快走吧!”指战员握紧手里的枪,“如果你们真是未来的人,那回去以后替我们多看看新社会。”
“您还没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呢!”阚铭想记住这些人,但再开口,却发觉对方已经听不到了。
又一次战斗发生在眼前,只是这次没有上一次那样幸运。四个后来人和战士们中间隔了一层不可逾越的屏障,他们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围在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整齐的军装被血染红。那位个头不高的连长在拉响了手榴弹之后,消失于烟雾中,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
天亮了,硝烟散尽,芦苇荡里的芦苇少了一大半。仓鸮又一次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鲜血染红的土地上飘荡着几条绑在烈士袖子上的红布,叫人既生出无限敬意,又觉得无比难过。
这片阵地上还躺着敌军的尸体,他们眼下乌青,身上也有些浮肿,姜泠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传说,在有大量人死亡的现场,会时常有一些磁场扰动的现象发生。在这样的磁场中,因为人数众多,这里所汇集的,离世前的种种情感自然也比一般的死者要多上百倍。因而活人经过这里,会遇到一些怪事;离世前情感重的逝者也将停留于此,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死前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