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天上的群星与地上的霓虹遥相辉映，车流是陆地上的河，这座城市的魅力也正在于此，每一处都有值得人们记录的地方。
指针呈直角，熄灯，第一簇烟花飞上了天。小小的光点在夜空中绽开，一条腾飞的金龙就出现在眼前。再往后，凤舞九天、火树银花、百鸟朝凤；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又坠落，好不壮观。
烟花秀之后，无人机群又列队表演。对广大市民新一年的美好祝福由无人机不断变化的队形表述，新年新年，新的一年真的要来临了。
“小凌子，你怎么订到这儿的？”无人机变化的间歇，洪钟抿了口红酒小声问。
“我爸开的。而且今天晚上的无人机和烟花，他也有份赞助。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这是顺便沾了沾他的光。”
洪钟了然，又问，“你那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执行？我是等不及了。”
“等无人机这个结束，各就各位。”
“得勒，瞧好吧您呐。”
光华散尽，灯还没开。姜泠把头靠在膝盖上，还在回味刚才的烟花。小的时候无数次希望自己的眼睛好起来，看得到别人嘴里的颜色，看得到听说来的美好事物。这个愿望到现在一点一点实现，好像也不算太迟。
到现在，她的身世依旧模糊不清。问过师父很多次，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她是他路过时捡到的弃婴，她的父母家人是谁，殷漠一概不知。
于是姜泠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和其他孩子一样，只是最普通的平凡人，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或许会是楼下车水马龙中的一员，也或许正在为了工作烦恼……想这些也没用，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境况，还不如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她起身，这才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怎么连灯都不开。”
不对，屋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光亮——还没走到开关处，姜泠看到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看，那是一只很可爱的水晶球。
一个水晶球就是一个小世界。姜泠手上拿着的这个世界里有一位带着红围巾的小姑娘，一只泰迪熊和一颗圣诞树，轻轻摇一摇，整个水晶球里的世界就下起一场大雪。
“我找了找资料，千禧年前后很流行这个。一直到我小时候都很流行送这个。”凌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灯随之打开。
桌子上、沙发上堆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盒，包装纸和丝带的颜色各异，这让姜泠吃了一惊：“今天还有什么活动吗？我们是要给谁送礼物？”
“当然是给你啦。”
陈青云完全跳过发小的眼神，牵着瞠目结舌的人坐在地毯上，顺手塞给她一个巨大的粉盒子。丝带上卡着一张贺卡，贺卡上写着一个大大的“2”。
拆开丝带，姜泠的眼皮又跳了跳——里面放着一整套小熊□□和跳跳虎的玩偶。
“我上网搜了搜，反正那时候这动画片应该已经挺风靡的了。大部分小孩子都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小熊玩偶。”见对方不说话，凌岓以为她不喜欢，赶紧把小熊扔到一边，又捞过标着“3”的盒子塞给她，“卫斯诚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听故事，那这个你说不定会喜欢。”
姜泠打开新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整套四大名著珍藏版连环画；底下还压着许多小人书，很有年代感。她翻了翻，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师父讲故事时自己脑补出来的人物形象。
“齐天大圣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她轻轻笑着，转头问身边人，“为什么想起来给我送礼物了？”
“因为我是很俗气的人。”对方回答她，“明明在一个城市里，却遇到得太迟了。为了弥补前二十四年错过的遗憾，俗气的人决定用俗气的办法补救一下。”
“嘶——”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洪钟却冷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就地坐下，对拆礼物的人说，“每一岁都有两份礼物，你现在拆的是现实生活里的二十四个礼物，盒子上标的数就是年龄。温馨提示，有几个是我们帮忙参谋的。”
“对。看这个墨镜粉不粉？配你刚合适，墨镜越粉，大家越狠嘛。”卫斯诚把墨镜盒推到师姐面前，嘴里念叨着，“戴上它，你就是最帅的女人！”
“快边儿待着去！”陈青云把人挤到一边，自己充当解说，“这个是我亲自发明的暗器。我听卫斯诚说以前有人对你不好，咱收着这个，谁再乱说话就用暗器揍他们。”
“得了吧，小时候哪个同龄人打得过我姐？”
众人七嘴八舌地介绍着礼物盒里的东西，姜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第二十四个礼物拆完，她身边已经堆起了一堆盒子。
“还没完，接下来的这一份和他们无关，都是我自己准备的。”凌岓轻轻拉着身边人的走进餐厅，那里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
“我记得去芝则以前，一起散步的时候，你问如果你不是骨医，那你现在会是怎么样的。”
“那时候随口一说而已。”姜泠大概猜到了这里的礼物是什么。
“但我记住了。”凌岓和她一起拆开包装纸，歪着头靠近，“我猜，大约会是这样的。”
从一岁到二十四岁，凌岓完完全全按照普通人上学、工作的轨迹准备好了每一年的礼物。
“如果还有没实现的遗憾，那就再吹一个气球挂在这儿。你负责许愿，我负责实现。”他说。
“那是不是每少一个遗憾，就可以扎破一个气球？”
姜泠同样歪着头看向对方，然后晃了晃神——剑眉之下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人心神荡漾；他笑起来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白色毛衣把人裹了个严实，却遮不住山一样的轮廓。她从不评说他人的外貌，却第一次觉得眼前人长得这么好看。
收回目光时，她觉得自己两颊有点发烫，可能是热风温度太高了。
一串二十四个气球，姜泠每戳爆一个，就会得到一封掉落的手写信。每一封信上都附着照片，这是送礼物的人去过的地方。
“用这种方式和你分享我看到过的景色，就当我们一起去过这些地方。”这么说着，凌岓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本风琴册和一个硬盘。
翻开风琴册，册子中夹着二十多张手写卡片，那是姜泠做骨医以来帮助过的人写给她的新年祝福。
“去青海之前我就在盘算这事了。多亏你们家小诚，要不然光找到这些人就得好久。他们还建议我把他们的现状拍给你看看，视频在硬盘里，等会儿放。”
姜泠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发懵，然后她的手握在另一只大手中。她面前的人看着她，对她说，“何欢的话不对，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分得清楚哪些人对他们好，哪些人替他们圆满了缺憾。至少你帮过的人都很感谢你，他们中有人还想过给你送点特产，结果没能找到你。”
“哦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陈怀蓉？”
姜泠点点头。
“她马上准备结婚了。她还让我告诉你，多笑一笑，人还是要开心一点。”
“所以，姜泠同志，我现在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凌岓现在眼里只有一个人，丝毫没注意到后面三位的吃瓜表情。
“你问。”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机会？或者，能不能给我一个让你开心起来的机会？”
“我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好。”姜泠有点不确定。
“你很好，这是事实，不是我的想象。”
“我…不是阳光开朗的性格。”
“我就喜欢内敛沉稳的。”
“我也没有什么硕士博士学位。”
“我又不是找导师，要那么高学历干嘛？”
“我是骨医，骨医不祥。”
“我命硬，我不怕。”凌岓顿了一秒，小心道，“当然绝对没有催着你回答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但要不要更进一步主动权在你。跟着你的本心给我答案，不用照顾我的情绪。”
洪钟扒在门后听得抓耳挠腮，比两位当事人更着急。
沉默许久，姜泠走上前轻轻抱了抱眼前人，给出答案，“我们试试吧。”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攀上后背，她被箍在薄荷味的温暖怀抱中。
另外的三人也很“懂事”，敲敲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了两位当事人。
“我以前觉得那种肥皂剧啊，表白片段啊很俗很幼稚。今天看来，还是挺好的。”陈青云吸着可乐，觉得甚是欣慰。
“人还是要俗一点好。俗一点接地气，脚不沾地活不长的。”洪钟倒没有什么偏见，他十分乐意看到这种桥段，这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活在一个真空世界里。
夜深了，整座城市都缱绻在梦乡。卫斯诚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迷迷瞪瞪接起电话，“老郑，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不睡？”
“前两天你让我帮忙查的关于姜大夫的身世有眉目了。打电话来跟你说一声。”
“什么眉目？”卫斯诚清醒了一点，追问，“现在能发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