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提着长尾蜥蜴走到发问者面前，“就是这东西把你拽跑了。看不出来，一只蜥蜴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蜥蜴…变异的，绝对是变异的！肯定是喝了什么……那那那…那是什么？”
洪钟随便一瞄，看见了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游廊壁画上的神仙和人类先是泛起莹莹的光，然后光点像附着在墙上的萤火虫，一点一点飞下来，拼成画中人物的样子后，再慢慢飘向韩家人住的房子里。
游廊的墙面空了，见此一幕的人心中无不在想四个字：壁画活了。
卫斯诚待在屋子里等其他三人回来，哪想到同伴没回来，先看到一群发光的人衣带飘飘地进了门。他屏住呼吸往沙发后面躲，生怕自己发出点动静惊扰了这些怪里怪气的东西。
房子外面的三人刚一进门，碰巧看到游廊画上的人“飘”到二楼。它们拾起地上的颜料，为二楼那幅壁画描绘细节。
一笔一画增添神韵，一横一竖塑造金身。最后一笔朱墨点上眼睛的一瞬间，二楼的壁画也“活了”。
佛祖的六条手臂缓缓落下，身下的莲花宝座随之烧灼。烈焰焚身，六臂佛的眼睛里迸射出刺眼的红光。梵音入耳，整栋楼都像加装了立体环绕音响。
“这是在干什么？”卫斯诚小声问洪钟，“你有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
“再看看，再看看。”洪钟心里有个猜测，但他不确定是否如他所想。
一个、两个、三个…在六臂佛的吟唱中，一个又一个目光呆滞的亡魂走进屋子里。他们的双脚被长长的铁链铐着，脖子上戴着重重的枷锁。
鬼魂正对着墙壁止步，梵音也就此停了下来。六臂佛伸开六条长长的胳膊，每一条胳膊上都带着相同的金圈。金圈转动，亡灵化作点点红光，直直飞进了六臂佛祖的身体里。
佛祖阖眼，为其描摹添彩的一众画灵又重新回到游廊墙上。大门紧闭，颜料照旧在地上翻倒着，一切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开了眼了，开了眼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食魂洗髓！”洪钟站直了腰，说话声音却依旧不敢太大。
“什么？洗什么？”卫斯诚没记住，也没听懂。
“食魂洗髓，一种流传在民间传说里的，邪神用来增长自身修为的功法。”姜泠解释道，“据传有一些邪神，它们能满足人的任何愿望，无论好坏。作为交换代价，要么让它们在人活着的时候随机降下点灾祸；要么就把自己死后的灵魂卖给它们。许的愿望越大，出卖灵魂的概率就越高。”
“它们要这些灵魂做什么？”凌岓问。
“洗髓洗髓，就是借凡人的灵魂清洗自己身上的罪恶。邪神邪神，神格是不正的，神格不正就永远不能成正统。为了掩盖自己做过的坏事，当然要从最推崇真善美的人类灵魂中汲取力量啦！”说书人如是说。
“在传说中，邪神的力量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它们百无禁忌，没有约束。与它们作交易的人一般都没有好结果，被它们吸食魂魄的人永生永世不能入轮回，与魂飞魄散没区别。”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来的，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不对。”姜泠想起点什么，“逻辑上说不通。”
“按照何欢的说法，外面那些壁画上的神仙应当是正神才对。既然是正神，怎么会为这么一个吸食亡魂的邪神描塑身体？”凌岓与她很有默契，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如果真的有画灵，那么画灵是谁的灵？是画中人物的？还是创作者的？亦或者是这幅画本身的？”骨医思索着，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凿开墙壁看看。
壁画上的味道与韩家大院大门的香气一样，都有股淡淡的水沉香味。卫斯诚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颜料，蓦然想起何槿颐提到的技法“沉香点睛”。
“这个颜料不会就是阿姨说的那种颜料吧。毕竟能让壁画复活，肯定不是普通颜料。”
“沉香点睛，要真有这种技法和颜料，那得要多少舍利子才够画出这么大的壁画？”洪钟有时候很唯物，尤其是在自己害怕的时候，“这么说吧，就算全国的和尚都变成舍利子，也不一定够画这面墙的。”
“在理。”卫斯诚点点头，抡起从储物间淘来的锤子准备开砸。
咚、咚、咚——有声音从墙壁中传来，声音越来越响，听上去离墙外的人仅咫尺之遥。
“往后站站，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里面砸墙。”凌岓把耳朵贴在墙上，然后被从中传来的声音震了个结实。
“你们往后站，我来助力墙里的兄弟。”卫斯诚抡起锤子，对准墙面就是狠狠一击，壁画上顷刻出现了一道蜘蛛网样的裂痕。
一、二、三……刚好数到第十锤时，壁画墙被凿出一个大洞。从洞里钻出一个人，是关扬。
“凌岓，你怎么在这儿？”关扬满头都是土，看见老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凌岓同样疑惑，他左右看了半天，确定此人不是假冒的，这才接话，“我还想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人谁呀？”洪钟听得云里雾里，只得打断两人相互提问。
“先别管我是谁，先救人。”关扬一拍脑袋，又转身钻进了墙里。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紧随其后。
墙内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杂物间，地上放着两箱矿泉水和几个泡面桶，矿泉水旁边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沾着浓重的血腥气，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卫斯诚打开手电往人身上照，有光亮，凌岓一眼就认出来伤者的身份：
“韩谦？他怎么在这儿？”
第100章 篇七：玉魂·冥珠
韩谦腹部有一个血窟窿，伤口和身上的衣服粘连在一起，颜色有些发黑。他的脸色如同被刷了一层水泥，又灰又白，以至于送到医院时，众人都担心他还能不能挺过来。
关扬站在手术室外面，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据他说，最近他正在忙着整理西北文化专题的访谈稿，接到韩谦电话时，他本是不愿来的。直到韩谦说家里有一幅与莫高窟同样技法的素材，这才勾起关扬的兴趣。
来到巴那那天下午正在下雪，地上又湿又滑，韩谦电话则一度占线打不通。关扬在火车站旁边的肯德基待了近五个小时，等到怒火中烧决定买票离开时，韩谦才把电话拨回来。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在出站口正对面，黑车，您出来就能看到。”
关扬本想发一通火的，可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犹豫之下，他还是决定前去看看，也不枉大老远来一趟。
一路上，关扬屡次问及壁画相关的问题都没得到回应。反倒是他自己的生日、血型、职业和工作经历被韩谦问了个一清二楚。但天气太冷，即便颇有微词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到韩家大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路上一盏灯都没有，关扬全然看不清自己周围的一切，只好跟紧韩谦的步伐。
他原以为一进门就会有热气腾腾的吃食，却不想一进门先看到一个精瘦黝黑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那人听见来了人，眼睛也不睁，只是慢条斯理地问：
“阁下就是关扬？安城人？”
“您是？我们认识吗？”关扬觉得这人只是表面看起来很有礼貌，实则语气不善，心里难免多了点戒备。
“不认识，我是专门来给您讲解韩家壁画的。”中年人回答他，“我保证您会得到新的素材，也肯定您会感兴趣。”
“明天再说吧。”
关扬实在疲惫，没心思应付这种说话怪里怪气的人。韩谦说给他提前订好了酒店，眼下看着也靠不住了。不得已，他只好先睡在客房。
到凌晨，韩谦敲响了客房的门，给关扬送来一碗汤圆。后者睡眼惺忪，早过了饿的时候，迷迷瞪瞪间，他好像听见韩谦小声说了句“抱歉”。
这件事太小，关扬也没放在心上。
次日清晨，中年人早早就等在了游廊壁画前。一见到关扬，他便迫不及待开始讲述壁画里记叙的故事。
故事情节与何欢讲的大差不差，只是这位还提到了六溪龙眼。
“龙的眼睛很灵，能通天，也能看到黄泉碧落。在六溪龙眼中有一颗冥珠，它就是龙眼的化身，能看到阴阳两界事，还能收留生人死人魂。”
“传说而已，不用这么当真。”关扬记下了这个故事，却不以为意。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到晚上你就知道了。”中年人神秘一笑，背着手离开了。
好奇心勾着关扬继续待下去。当天夜里，他隔着门缝往外看，居然真的看到了阴差压着鬼魂进门在墙壁前参拜的景象。他大惊，想用手机拍下来，却被中年人逮了个正着。
“你看，这就是冥珠。它是嵌在龙脉里的眼睛，也是神窥探人间的眼睛。”中年人手上托着一颗深蓝色的圆珠子，珠子里的蓝光流转，像蕴藏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