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能抵赖?”朱师傅将瓷罐扔在他脚边,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徒弟!”
  温苒苒听了不禁错愕,从古至今无论哪一行,被逐出师门的在业内那都是没法再混下去的了。这位朱师傅当真是位公正严明的正派人。
  林子一愣,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师父您说什么?”
  朱师傅不想再同他多言,摆摆手道:“扔出去。”
  他背过身去,眼底满是伤心,眼角刻着的皱纹深了些许。林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竟不成想会成为如此心术不正之人!
  林子若是经此一遭能真心悔过蜕变,师徒缘分许是还能续上。
  林子震惊不已,目眦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哭着大喊道:“师父!我也是为了您啊!这温小娘子如此厉害……”
  “闭嘴!”朱师傅见他还不知悔改,失望至极,“我便是对温小娘子有不服,也从未教你用这些下作腌臜之事给人使绊子!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你自己生了嫉妒之心,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如此心术不正,谁知道来日会不会做出坑害同门之事。我是断断不能留你了,赶出去!”
  “师父我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别赶我走!”林子拼命挣扎哭嚷着求情,见师父态度坚硬,毫无和软,转头就对着温苒苒骂道,“都是你!若是没有你,师父怎会赶我走!”
  温苒苒:“???”
  林子如疯魔了般,忽地又仰头大笑起来:“我不好过,你也好不了!你的高汤都毁了,你的菜完了!完了!”
  恰巧此时,程老板谨慎小心地端着那坛子进来放在温苒苒面前。
  他见汤平安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多亏了苒苒留了一手,否则就毁了一道菜!”
  “什么!”林子见她还备了一坛子汤,死尸般浑身僵硬,紧紧地盯着那汤,“不可能、不可能……”
  伙计们见他不挣扎,堵上他的嘴把人拖了出去。
  温苒苒无暇顾及那林子的下场,专心致志地将高汤热了热,完成鸡豆花的最后一步让人端了上去。
  她忙碌了一整日,已是疲乏得很,接下来只剩文思豆腐和两道点心便大功告成了。
  温苒苒锤了锤手臂肩膀歇歇乏,就见朱师傅满面愧疚地上前来,抽搐半晌才开口:“温小娘子,我那徒弟……罢了,错都在我,以后您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尽全力去做。”
  这样一位上年纪的师傅做出这等承诺,就意味着他手中的人脉随你用。
  朱师傅如此诚恳地做出补偿,温苒苒也没打算抓着不放,毕竟不是他的过错。
  “这不关朱师傅的事。”她朝他笑了笑,活动活动手指手腕,取来豆腐开始做文思豆腐。
  朱师傅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温苒苒手起刀落切起豆腐来。
  只见那滑嫩的豆腐在她手中乖巧听话,菜刀落在菜板上咚咚直响,那刀就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又稳又麻利,快得竟有些看不清她的动作。
  周遭响起阵阵叫好声,温家人看得都是目惊口呆。
  朱师傅先是看得呆滞,待看见那豆腐在高汤里散开,根根细得能穿针时,都忍不住眨眨眼睛再定睛细瞧。
  他看看那丝丝分明、细可穿针的豆腐,又看看温苒苒,忽地庆幸自己当初没提出要跟她比试一般。
  定是必输无疑的!
  朱师傅看着温苒苒,长叹一口气,忽地觉得祖师爷实在不公平。
  他原以为自己算是极有天分的,师父也是这般说的。但见了温苒苒才知晓,祖师爷赏他的那点天分不过是零星一点。
  那就是给温小娘子赏饭时掉了两粒米被他给捡着了!
  人跟人当真是不能比!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前头席面上却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贵胄们都闷头夹着菜,连美酒都顾不上喝一口。便是中间坐着的那绣金衣袍的裕王殿下都默不作声地吃菜。
  尤其是那道芙蓉蟹斗,上头的“芙蓉”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轻盈焦香,连蟹肉都别有一番滋味。
  裕王一时没忍住多食了两个。
  贵人们夹了块那道名为苹果派的细看了两眼,外表焦黄,咬上一口后旋即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没吃过啊!
  外皮酥香,入口是醇厚的牛乳香气。里头的馅料绵软酸甜,还有股特殊的香味,口感绝妙、味道极佳!
  有的人尝了一块下去又夹了一块,生怕像那道什锦白果似的,夹了一筷子就再也捞不着第二口,全被旁人抢了去。
  还有那个叫什么油炸冰棍的,外头洁白绵软,里头冰凉甜润,那一口咬下去外热内凉,舒爽得紧,解了肉的腻,还润了嗓子。甜滋滋的带着股奶香,很是美味!
  鲍鱼红烧肉也是极美味!筷子一夹就颤巍巍得惹人疼,红亮油润,勾人得很。肥肉入口即化没有异味,瘦肉也是软嫩多汁。咸香味十足,还透着鲍鱼的鲜。
  若是配上米饭,定能吃上个三大碗!
  还有那道素狮子头,乃是最佳!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竟比肉都鲜美,尝下去就如同在嚼肉,半点区别没有。若是不说它是素的,这桌子人怕是没一个能尝得出来的!
  想不到这小小酒楼竟有如此高手,宫中御厨都比不上!
  众人心中感叹时,又上来一道玉兰花酥。
  只见深碧色的盘子上摆了枝花枝,上头开着几朵玉兰。花瓣层叠似玉,薄如蝉翼,开得极为雅致,打眼看过去竟如真花一样!
  “好一道玉兰花酥!”
  裕王开口赞了一句,底下人也都纷纷开口赞道。
  *
  温苒苒忙活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将最后一道玉兰花酥做好让人呈上去,还没歇多久就立即有伙计小跑着进来:“给温小娘子道喜,裕王殿下说今儿这席面置得好,想请您过去受赏。”
  话音一落,众人大喜过望,连日来紧张的心终于算是落了地。
  沈氏却是有些担忧,拉着温苒苒嘱咐:“苒苒你定要小心些。”
  “好!”温苒苒点头,拍拍祖母的手跟着伙计往前头去了。
  裕王殿下说不欲打扰百姓,是以酒楼还是正常开门营业的。
  温苒苒走到前头,见堂上客人比以往还多了许多,想来都是凑热闹的。
  她正跟随着伙计上楼,漫无目的地往下望了一眼,忽觉得目光被道玄色背影牵引。
  温苒苒不由得停下脚步,那男子恰巧转头抬眸,光影变换间,她兀地望见那双澄澈清冷如泉水、如月华般的眼眸,不禁屏住呼吸,只感觉周遭宛若白昼的通明灯火好似瞬间暗了下来,万籁俱静,天地间只余下他一人。
  第55章
  视线仅交汇一瞬,那男子就偏过头去。满堂华灯忽地重新亮起,周遭又恢复了起初的热闹喧嚣。
  那双宛若水中月华般的眼眸就这样生生镌刻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温苒苒凝视着那男子远去,周身气质如渊似海,与周围仿佛有道壁垒般格格不入,便是隐入万千人群中也让人无法忽视。
  这人……怕是把他丢在假期期间故宫长城的游客堆里,一眼望去都是最起眼的那个!
  “温小娘子?”前头带路的伙计见温苒苒迟迟没有跟上来,回身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
  温苒苒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前世跟着师父见过不少世面,此刻倒也不算紧张,就如同往常般,四平八稳地迈着步子。
  伙计瞧瞧瞥了两眼,暗道这位温小娘子当真是不简单,便是去见王爷殿下也丝毫不露怯,平常得像是到了家里要去逛园子般。
  到底是伯府家的小姐!
  温苒苒跟着带路伙计进了雅间,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见着七八名穿着低调长衫的男子,但其中却是极为富贵。
  不过最为讲究的是上座紫色衣袍老者身旁的男子,身着件素白色的圆领袍,乍一看不大起眼,但他动作间周身熠熠生辉,仿若是给他笼上层光华,竟是大幅大幅的银绣。身上一饰一物皆是价值不菲,单单他手上
  那枚玉扳指都是能进博物馆的级别。生得也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眉眼下巴处线条分明利落,气宇轩昂。
  看座位位置与年岁,想来这便是裕王殿下了。
  若是方才没见着楼下那玄衣男子,这裕王殿下当真算得上她穿过来后见过最俊朗的男子。
  可有了明珠美玉在前,裕王生生被衬得像是鱼眼睛,有些不大够看了。
  温苒苒想着,没忍住又看了眼他的衣裳咽咽口水:要是把这件衣裳上的银线拆了,怕是能融出来几锭银子呢!
  伙计小心谨慎地朝着那白袍男子行礼,垂着头道:“裕王殿下,这便是操持今日席面的温小娘子。”
  众人听了一惊,对视两眼再看向温苒苒,仍是不大相信这桌巧妙精绝的席面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娘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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