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温俊良听这段自觉理亏,连辩白都无处辩白。他梗着脖子,看不惯孙氏那得理不饶人的猖狂样,扯着喉咙嘴硬道:“那是因为阿行没叫我,这可怨不着我!”
  “你还强词夺理!我夜里打你那巴掌真是打轻了,等会儿我去回了老太太,看她惩不惩治你!”孙氏啐了一口,看向温正良,“大哥您瞧他,长进了没几日又开始耍赖了!”
  温正良板着面孔:“三弟,此事确是你不对。阿行那孩子心眼好,定是见你睡得香不好打扰,才一直自己守着。我且问你一句若是阿行那孩子没守住睡了过去,那杨管事入了院真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后不后悔?咱家两个女眷可就在后院的屋子里睡着呢。”
  温俊良听见这话羞愧地低下头,嘟哝了半晌才道:“我知道自己错出大了,可她总是揪着我的错处不放,还每每在孩子面前提,我还想给自己留点脸呢!”
  温正良又转头对着孙氏劝道:“他已经知错了,今日在店里半点不偷闲,连歇都没歇上一歇,腿肚子都站肿起来了。弟妹你也别总抓着他,有什么错处私下无人时再规劝,任他平时再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总是个爷们儿,要面子的。”
  “腿肿了?”孙氏讶异,伸手去捏了捏,果真是梆梆硬的。她撇撇嘴,为他按摩捶打,还不忘剜了温苒苒一眼,“你三叔多疼你,你也不让他歇歇!”
  温苒苒一愣,旋即笑出声来:“我可真冤枉!你们夫妻俩吵架还要搭上我,这可真是殃及池鱼了!”
  “就是!”温茹茹把温苒苒护在怀里,“娘亲好不讲道理,做什么要欺负三妹妹!”
  孙氏被气得忍不住笑,抬手点点她脑门儿笑骂道:“瞧瞧这丫头,现下只要三妹妹,我竟是白疼她了!”
  “谁有理我帮谁!”温茹茹娇声,温苒苒只管趴在姐姐怀里,乐呵呵地瞧着他们。
  一车人哈哈大笑,为雪夜添了许多热闹。
  驾车的齐衍听着里头的没大没小的笑声,围着的凛冽寒风竟忽的有了股暖意。
  乘着月色到家,齐衍远远就见着了温逸良夫妇二人在刺骨夜风中等着。
  自他来后,他们每晚都是这样等着女儿回家的,雨雪之日也是如此,没落过一日。
  “阿行他们回来了!”沈氏望见那辆马车,听着马蹄车轮声,面上笑意都多了许多自豪。
  满胡同巷子再没有人家有这样神气的马车,这可是她家苒苒自己赚的!她家苒苒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却要比许多男人强呢!
  温逸良捧着热滚滚的烤红薯,先是往霍行手里塞了一个:“刚从炭盆里扒拉出来的,你拿着捂捂手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可辛苦呢!”
  他说着,去接自己女儿。
  温逸良挑出最大的一个递给苒苒,疼爱地道:“这个烤得流蜜了,是你最喜欢的。”
  温俊良幽幽凑过来:“二哥我可都听见了,你怎么还偏心呢,我这个最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氏拉着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们抢零嘴儿,快进屋来,我给你烧水泡泡脚,消消肿,晚上睡得也香。”
  温俊良把侄女儿扶下来,塞给她一个与自家女儿一样大小的烤红薯,都是留着蜜的,金灿灿的瓤,闻着十分香甜:“茹茹定是饿了,快趁热吃!”
  温茹茹本想说最近跟着阿叶瘦身,戒了夜里这顿夜宵,但见二伯伯刻意拿着烤红薯在风口里等着,就是为了让他们吃上一口热乎的,动了动唇还是没说出口。
  她剥开皮咬了口香香软软的红薯,甜丝丝的热气直往脸上扑,发冷的手掌心被滚烫的红薯熥得暖乎乎的,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谢谢二伯伯。”温茹茹对温逸良笑着,“红薯真甜!”
  温苒苒也掰开烤红薯啃了一口,软软甜甜的,香得很!
  温逸良将最后一个烤红薯递给沈氏,声音温和,眼中含着笑意:“这个是给你留的,跟两个闺女一般大,都是流着蜜的。”
  沈氏面上一红,推开他的手别开头:“去!当着孩子们的面呢。”
  温苒苒笑嘻嘻地凑过去:“爹爹把娘亲当女儿疼呢!”
  沈氏面颊更红,羞得怒瞪了眼苒苒,捏着她的脸嗔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说的什么浑话!”
  温苒苒嬉笑着躲到爹爹身后:“爹爹连红薯都不让娘亲拿,怕你烫着累着,这般仔细可不就是当女儿照看呵护嘛!”
  沈氏羞臊得满脸通红,眉眼间却满是柔和笑意。
  温苒苒一手拉着爹爹、一手拉着娘亲,左看笑笑,又看还是笑笑。
  她穿越到这来,遇见最好的事情就是能有这样好的父母。
  车棚边的齐衍凝视着笑笑闹闹的一家三口,眸中也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与向往。
  他虽是父母双全,还有祖父祖母照拂教导,但这样欢快的日子他却是从没有过。
  大屋内,梁氏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将窗户开了条小缝往外望。瞧着他们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觉着自己见天儿地窝在屋里头好没意思。
  “娘!您干什么呢!”温荣出去看了三妹妹,回来就见着娘亲扒着窗户朝外头看,“风这么凉,您的病才刚好。您要是想三妹妹他们了我去给您叫过来说会话。我方才听着三妹妹今日做了炸鸡架还有道叫毛血旺的菜,很受追捧呢!今日赚了不少银子!”
  梁氏瞪了他两眼,“啪”的一声关上窗,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冷哼道:“谁想他们了?想他们做什么,不够我操心的了。我不过是待得闷了,想开窗透透气,一屋子的药味儿,闻久了,人也不清爽。”
  “那我明日带您出去转一圈!”
  梁氏神情微动,下意识的还是往窗外望。
  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二房的店面呢,也不知是个什么样……
  *
  清早严风刺骨,一家人缩在车上往店里赶。
  车内虽是点了炭盆,但寒风顺着帘子直往车里钻,还是觉着冷。
  今日是温俊良赶车,温苒苒在里头听他哆哆嗦嗦地骂天骂了一路,被他逗得止不住笑。
  又不是他对着天与人拜把子的时候了,那时候又是磕又是跪的,现下倒好,骂了一路没一句是重样的。
  “若不是苒苒买了马车,咱们指不定要怎么熬呢!”孙氏边烤火边笑着道。
  温苒苒握住孙氏的手:“近日一天比一天冷了,最难过的就是三婶婶您。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还得帮我守着摊子……我都很程叔说好了,您要是受不住了就去他那,后院里有屋子,您尽管歇着。”
  “那哪行?”孙氏大喇喇地摆摆手,“咱们摊子上每日流水有不少银子呢!我不亲自看着可不放心。再说,也没冷到那份上,我穿得多,汤婆子换得也勤,不冷。再北边我都去过,这会算不得什么!”
  “三丫头!你三婶婶皮厚着呢,抗冻!你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三叔我!”
  外头传来一个颤抖声音,上牙磕下牙的咯咯声响清晰可闻,一车人都是忍俊不禁。
  已经能听见街上的喧嚣热闹,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三叔怎么了?”温苒苒掀开帘子问。
  温俊良往手里哈气,搓了两下指指前头:“三丫头你瞧,那好像张贴了什么告示,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温苒苒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甚至还瞧见了程老板。大家围着指指点点,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大伯伯,你们在这等等我,我去看看,马上回来!”她说完,跳下马车小跑着过去,“程叔?这是怎么了?”
  程老板叹了口气,指指上头盖着官印的告示忧心忡忡道:“说是从后日起实行太子殿下提议的酒水新政,往后不让自家酿酒了,若是咱们这些开店的想酿酒卖,必得到官府去买酒曲,否则就不让卖!”
  “自家也不许酿酒,那若是家里有个红白喜事、年节什么的还要去店里买,那么贵的价,得花费多少银子啊!”
  温苒苒看着那告示,越看越觉得这政策实在是有些离谱。
  这新政确是利于朝廷税收,只要在官府那买了酒曲,酒曲入账有了定数,上头知晓每家店买了多少酒曲,根据酒曲数量就能大致推测出每家酿了多少酒、营业额又有多少。这些都有个大概数目,自然能算出每家每年应交多少酒水税钱。
  账目清晰,各家便是想偷漏些都是不行。
  本是好的,可坏就坏在没有具体细则,方方面面都没考虑明白。
  无论大店小店都要去官府买酒曲才准酿酒
  、卖酒,上头下头都是繁琐忙乱。
  一是店子太多,官府压根就管不过来;二是商户百姓都要多走好几道程序才能卖酒、喝酒,买酒曲时少不得要给官府几个孝敬钱……实在是费钱又麻烦。
  这新政当真是坑了上下两头人!
  温苒苒皱着眉回了车上,大家见她回来,纷纷开口问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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