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孙氏本是乐乐呵呵来瞧瞧苒苒今日又做了什么吃食,刚一转过院墙就见着父女二人面对面泣不成声,忍不住快走几步扯着温俊良的耳朵骂:“你个不正经的,日日来招茹茹哭!”
温俊良哭唧唧地扯着女儿的手帕,头回没喊疼:“让我多看茹茹几眼呜呜呜,过了明年春天可就看不着了!”
孙氏本是心疼茹茹掉眼泪,但听见温俊良这话也不由得松了手,眼眶微有些湿润。
温苒苒见这一家三口个个挂着副惨兮兮的面容,忍不住开口劝慰:“二姐姐得嫁如意郎君乃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还哭起来了?卫国公府离咱家左右不过几条街,你们若是想二姐姐了,尽管套了马车上门去看。”
“卫国公与国夫人来提亲那日不是也说了嘛?卫国公府人丁稀少过于冷清,特在国公府置办了个院子,就盼着亲家上门去住,好热闹热闹。”
孙氏疼爱地为女儿拭泪,抬头看向温苒苒:“那是国公与国夫人体贴,我们不能不懂礼数。茹茹这门亲事得来不易,我们做父母的拿不出什么助力,但求不拖茹茹后腿。”
温俊良擦着眼泪,重重点头:“没错没错,我郎郎当当半辈子了,可不能再拖累女儿了。”
温茹茹听了,眼泪更是啪嗒啪嗒掉:“一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温苒苒看着泪人儿似的一家三口不禁扶额,只得将话转开:“二姐姐今日还去店里?”
温茹茹抹抹眼泪,哽咽着点点头:“去的,店里那般忙,我去帮忙你也能轻省些。”
温苒苒笑道:“昨儿还新招了两个伙计,店里人手尽够了,不缺你一个。要我说,二姐姐还是留在家中绣嫁妆吧!”
温茹茹听见“嫁妆”二字羞涩地咬咬唇,一时间也忘了哭。
孙氏闻言觉得不妥,拭去眼角湿意道:“还是让茹茹去吧,遇上绣不清楚的也好问问大嫂。”
温俊良……温俊良听了擦擦泪,转头又盛了一碗粥喝得喷香。
孙氏扫了眼将粥喝得呼哧呼哧的温俊良叹口气:可指望不上他!
“我这手绣活实在是拿不出手,帮不上茹茹什么忙。”孙氏轻轻一叹,“若是从前便好了,家中光绣娘就养了十七八个,哪里还用得着茹茹亲自动手。”
梁氏与沈氏过来听见孙氏这话,都笑着上前劝慰:“三弟妹莫愁,有我和你二嫂在,保准把茹茹的嫁妆办得漂漂亮亮!”
沈氏也笑着点头:“茹茹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定会帮着操持妥当。”
“大嫂二嫂……”孙氏听了感动又愧疚,颇为不齿自己从前拔尖挑刺儿的种种行径。
温俊良有滋有味地嚼着排骨,幽幽开口:“愧疚难当了吧!”
孙氏咬牙:“我看你另只耳朵也不想要了!”
温俊良早有预感,说完就躲进厨房又盛了碗粥,含着泪吃了两大碗。
梁氏与沈氏被这日日拌嘴的夫妻二人逗得忍俊不禁,温家院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温苒苒看着热热乎乎的一家人,心中更是为温茹茹高兴。
自那日容晏回府后,常年不摆宴席的卫国公府也是大开门庭,不光请了往年亲眷至交,连凡是汴京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官眷也都下了帖子。
当然,除了叶家。
听康平说当日的国公府热闹非凡,她母妃在席面上与国夫人演了出好戏。
郡王妃当着众位官家夫人、娘子的面提及了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的手帕事件,国夫人当场摆手笑道:“现下外头的小娘子连脸面都不要了,自轻自贱地往上贴,真是羞愧于爹娘的教导。我孙儿晏哥儿已与从前陵阳伯府温家的二娘子互换了庚帖,不日就要上门下聘,郡王妃休要再提,若是让亲家听了去怪罪下来毁了这门亲事,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众位官家女眷听了这样一番言语,纷纷明白过来卫国公府今日的筵席是为何而摆。
一是为着辟谣,二是为着当场昭告卫国公府与温家二娘子的亲事,给足了温家体面。
众人见国夫人言谈间对温二娘子的维护赞赏,对温家更是十分看重,也都明白了风是往那边吹的。有那圆滑的当即夸赞起温二娘子的端丽贤淑,直赞这桩婚事乃是天作之合。
至于叶家……叶家是谁?她们可不认识!
自此之后,叶家便被隔绝在官夫人的社交圈之外,起初与叶家交好的几家唯恐避之不及,连叶父的仕途都是前进无望。
就在前些时候,叶家人灰溜溜地回至洛阳,再无人记得她叶晚棠的名字。
国夫人煞费苦心护了一双小儿女,在提亲当日更是将场面做得足足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漏。便是皇子娶亲也不过如此。
他们备足了聘礼,将那些嫁娶之事上的繁文缛节安排得妥妥当当,还特特另备了份单子。上头田产、铺面、银子首饰应有尽有,说是充作二姐姐的私产。
卫国公老两口的心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这是怕温家如今家底薄,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所以给了二姐姐一笔私产充作嫁妆,一是表达对二姐姐的看重,二也是给温家添脸面。
这样实心实意的亲家实在是少见,温苒苒也是真为温茹茹高兴。
她刚穿过来时,温茹茹还是个天天嚷着要名贵点心衣裳的娇气姑娘,如今一晃就要嫁人了。
温苒苒想到这不禁湿了眼眶。
原来这就是嫁闺女的感觉呜呜呜,怪不得那日三叔躲到菜地里哭了大半晌!
温苒苒正想着,忽觉发上传来一片温热。她抬眸,看向满面慈爱的沈氏。
沈氏轻轻抚着女儿的发顶,眸光满含期盼却又包含了一丝感伤:“也不知我家苒苒将来会寻个什么样的郎君。”
温逸良甫一过来便听得妻子这话,面上也是有些不舍。
他头些日子还劝三弟,女儿出嫁乃是喜事,可真真轮到他身上时才觉得心痛不已。
女儿离家,乃是世上最悲伤难过之事!
温逸良叹气:“只盼着苒苒能寻得一位好郎君,如此我便心安了。”
温苒苒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霍行,却正对上那双清冷如月华般的眼眸。
四目相对时,她陡然反应过来连忙别开目光钻进厨房。
温苒苒嗅着厨房内那股熟悉的柴禾味,在这四下无人处,听得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
一家人收拾齐整,温荣温俊良去套马车,温苒苒去开门,却不料刚一开门就见自家门口外头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争着要上前叩门,更有甚者竟扭打在一块。
门外的人见有人开门,不禁都停了动作,齐齐安静下来。
温苒苒对上二十几双眼睛愣愣地眨眨眼,随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温苒苒深吸两口气,再度开门时就见门前围着的人纷纷换上副喜气面孔,争先恐后地上前来。
“温三娘子,我是雀儿胡同口的张媒婆,宁德侯家的侯夫人托我来给家中幼子来提亲。宁德侯家的公子那可真是仪表堂堂……”
“我是受工部侍郎秦大人所托,来给家中长子说亲。秦大人家的长子自幼饱读诗书,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那可真真是郎俊英才啊!”
“得了吧,温三娘子莫听她胡乱夸口,秦大人家的长子确实文采武功皆可,但却是个日日流连瓦舍花楼的浪荡子,温三娘子可别被她诓了去!还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次子好,品德端方,从不拈花惹草!”
“等等等等。”温苒苒听得满头雾水,“你们是来说亲的?”
媒婆们齐刷刷点头:“是!”
温苒苒指指自己鼻尖:“给我说亲?”
“正是!”
温苒苒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不用想都能明白这群人的打算。无非是见她最近在郡王妃面前露脸且与县主等一众贵女交好,再加上家中二姐姐与卫国公府的婚事传了出去,那些想钻营的人便一茬茬冒了出来。
她眨巴眨巴眼,还未开口拒绝就见大伯伯一家、三叔一家以及爹爹娘亲拿着扫把棍子冲出去赶人,边赶边骂:
“什么货色都敢肖想我家三妹妹?也不瞧瞧自己猪头鼠目的模样!”
“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的主意!那什么宁德侯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府上连月例银子都发不出了,还想来求娶我家侄女?是盼着我家侄女能赚银子供他们一家花用吧?做梦!”
“还有那什么秦家长子,左都御史次子……一个花花肠子上生脑子的浪荡子,一个痴傻小儿,还敢托人来上门提亲?我呸!”
“都给我滚回去告诉那群獐头鼠目的东西,我家三丫头那般聪明心软良善温柔开朗坚韧,会赚银子会做饭的小娘子,他们这辈子别想了!”
“下辈子都别想!”
“没错!”
温苒苒怔怔望着抱头鼠窜的众人,不禁笑出了声。
真是的,在三叔的一声声夸赞中逐渐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