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
宁瑰露看着他把两碗面端了过来,指挥道:“我要香菜和小葱。”
身形高大的男人又转身回去,挽起袖子,蹲下身拿小碗给她打小料。
面都是老板现做的拉面,很有嚼劲,汤又醇厚,配上馍扎实得很。
她搅和搅和了会儿汤面,喝了口汤。饿空了的肚子,一口汤下去霎时醒过来了。
将切好的香菜和小葱倒进汤里中和牛肉汤的醇厚,更鲜香开胃。
比起她饿极了的囫囵,庄谌霁就文气多了。
吃着吃着,宁瑰露笑了两声,“你还记得吗,以前学校门口就有一家做肥肠锅和臭豆腐的店。我哥每回都要绕那家远远地走。”
“嗯,记得。”
“还有一回,我们俩去吃面,宁江艇拗不过,只能鼻子里塞两个纸团等我们,我俩一边吃,他就在一边呕,吃完就跟我们绝交了。”
“嗯,后来你又改吃螺蛳粉和榴莲了。”
宁瑰露闷闷笑了好一会儿,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爱吃,但是能气宁江艇,看他炸毛多好玩!”
宁瑰露将剩下没加完的香菜推给庄谌霁,“你不要香菜?”
他说:“香菜不多了,你都加了吧。”
宁瑰露将剩下的香菜扒拉进他碗里,叹气,“凑合吃。”
她是真饿了。从基地出来后一直吃的是自热饭,压缩料理包和半生不熟的米,那不是简单“难吃”两个字能形容的。
她不仅吃了一碗面,连馍都泡浮囊吃了。
吃过晚餐,回程路上宁瑰露接了个远在南岛做生意的小姨打来的电话。
听说她出来了,小姨当即就要给她买机票让她去南岛。
“小姨,我现在在内地要见见朋友,就先不来南岛啦。”
“那你现在住在哪啊?回家了吗?”
“没,我去泾市,那边有谌霁哥在呢。”
“谌霁?庄上校的儿子?”
“对。”
“他在吗,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两句。”
“好。”宁瑰露将电话递给了庄谌霁。
庄谌霁正开车带宁瑰露回酒店,闻言将车停在了路边,接过了电话,“喂,弘姨,是我。”
“小庄啊,我们露露麻烦你照顾了,你看着她点,这丫头有时候糊里糊涂的。我在泾市也有套房子,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有时间去看看房子里缺不缺东西,安置好了让露露先住那边。”
宁瑰露听见了,无语道:“小姨,我29了!我不是傻子!”
小姨彪利的烟嗓声隔着电话传出来:“放屁,你92了也是个小孩。”
见宁瑰露吃瘪,庄谌霁颇为忍俊不禁,“好的弘姨,露露在我这您放心。”
“改天弘姨来泾市了请你吃饭。”
“您客气。”
寒暄了几句,弘晓澄又交代宁瑰露:“露露,你想来南岛了随时给小姨打电话啊。”
“好——”
挂了电话,见宁瑰露一脸郁闷,庄谌霁倒是嘴角噙上了笑。
车停在县城狭长的露天市场门口,叫卖的大爷大娘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生面孔。
在庄谌霁准备上车的时候,宁瑰露拉住了他手臂。
“嗯?”
宁瑰露朝着市场抬抬下颚:“逛逛?”
第3章
在基地那不毛之地待久了,进了嘈杂纷乱的菜市场都感觉是进城了。
宁瑰露新奇地左瞧右逛,步伐又快,特种兵般猪突猛进。庄谌霁停车慢了一步,一转头就瞧不见人了。
他倒抽了口气。
“老板,这怎么卖啊?”
宁瑰露弯腰对着摊面上的圆镜照了照头顶的宽沿草帽。
小贩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20。美女,你戴着好看,买一顶吧。”
“10块。”她一刀砍掉二分之一。
“不中,这进价都八九块了!”
她开口还要“你来我往”几句,身边“滴”一声,庄谌霁问:“怎么想买帽子了?”
他扫码,她微抬的下颌向他示意:好看么?
他扫一眼,又错开目光。垂下的眼睑无波无澜,语气也平淡:“好看。”
“15块,不行拉倒!”宁瑰露作势要摘帽子。
“好好好,15就15!”
宁瑰露一拍庄谌霁后腰:“付钱。”
男人直了直腰,目光宽和又无奈。
在“微信收款15元”的提示音里,他一亮页面道一声“付了”拔足跟上这两三秒又蹿出去几米远的宁瑰露。
“庄谌霁。”
她握着一个黄里透红的小杏一抛,问他:“吃杏子吗?”
他接住她抛来的杏子,尝了一口,酸得对称的浓眉拧成了一块,“酸。”
“这叫酸杏,健脾开胃,你再尝两口。”
庄谌霁舌尖抵了抵酸得发软的牙龈,矜持而含蓄地看着她,脸上写着拒绝两个大字。
宁瑰露敲敲摊面:“称半斤,谢谢您。”
庄谌霁拎上红袋子装着的半斤酸杏,跟着她继续往市场里走。
过了两侧齐整的路边摊,再往里是条服装街,定位顾客大概是中老年,摆出来的服装一水的深红深褐,款式也是老式的手工制样,矮领、无领、尖领。棉布做的裙子,样式虽过时,摸着手感却软。
她走一路摸一路。庄谌霁觉得那裙子丑,没吭声问她要不要买,怕一问她就真去试衣服了。
现在已经是入夏的时节,市场的小服装店也拿出了夏季款的连衣裙。
庄谌霁生出一种时空颠乱的错觉,在这一块窄旧的巷子里,管中窥豹地瞧见了数十年前的光阴。
宁瑰露摸中了一条白色背心,指腹在棉质的背心上搓了又搓。
她摘下衣架探身向店里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庄谌霁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神色不显,目光嫌弃地在那老头背心上打个转,心想还不如看上花红柳绿的连衣裙。
“20!”老板说。
宁瑰露摘下衣架,给他撂下两个字:“付钱。”
老板走出来,问她:“美女,你穿还是他穿,要不要拿个大点的码?”
“那拿件新的吧。”宁瑰露把摘下的老头背心又挂上衣架。
趁着老板去翻库存的时间,宁瑰露背着手,老干部似地走进了那窄小的店面里,抬着头打量挂在墙上的衣服。
庄谌霁站在门口,不愿意往里踏足。
顶级的奢侈品牌也要将衣服和图册送到他面前来挑选,再由世界级的设计师上门量体裁衣。
就是最窘迫的时候也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谌霁哥。”
庄谌霁一听到她叫他,就觉有幺蛾子。他站在店面外负手向里看去。
宁瑰露指着一身老式男西装道:“你来试试。”
庄谌霁:“......”
系着皮质围身裙的裁缝拿着宁瑰露要的背心走出来,见她瞧中了等身模特上的西装,介绍道:“这套是镇店之宝,以前在我们这块男的都来我这买西装,一般人我都不给他做了。”
庄谌霁神色不动,但双腿像敲了钉子,宁死不肯往里迈一步。宁瑰露招招手:“你过来啊!”
见他不动,她走回去拽着他胳膊把他生拉硬拽进了店里:“试试呀,这店又不会把你吃了。”
“这帅哥身材太标准了。来试试,不合身我现在就给你改。”老板说着就摘下了模特身上的衣服,将西装咸菜棒子一样一齐塞到了庄谌霁怀里,指向换衣间,“那边换衣服。”
“挺好的,不用改了。包下吧。”
庄谌霁心里说,回家就扔旧衣回收。
“去试试!”宁瑰露把他攘进了换衣间,一把拉上了帘子。
光线一暗。庄谌霁看看手里的“西装”,苦笑着拉下了外套拉链。
宁瑰露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你看着他别跑了,我去旁边逛逛。”
帘子拉开了一线,庄谌霁追问:“去哪?”
她一摆手:“隔壁!”
庄谌霁拎着西装外套走出来,正要往外去找人,老板一拍大腿“噢哟”一声,掐了烟,围上来又是称赞又是自得道:“不得了,这衣服和给你定制的一样,别人穿着还有点大了,你穿着么,正正好。”
老板直接上手给他围了一圈腰身,“就是这腰瘦了点,我给你改改。”
庄谌霁让不过,只能抬手皱着眉头让他量了一圈。
老板低头自言自语:“还不到二尺二,这腰咋恁瘦呢?”
“老板,她去哪了?”
“你说刚刚那小姑娘啊,就在隔壁看裙子呢。别怕啊,你女朋友没跑。”
老板调侃了一句。
庄谌霁往外望眼欲穿的目光霎时收了回来,低声说:“不是。”
不是什么?他没有说完。
宁瑰露将草帽做扇,扇着风走回来时,老板已经和庄谌霁聊上了。
老板说:“往后走,有个大祠堂,那里游客多,前几年还有电视台的来拍节目。你穿着我这衣服去玩啊,包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