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啧,烦。
她现在又开始后悔送他回酒店了。交通堵得烦人,车里也尴尬得烦人。
五公里的路硬生生堵了一个半小时,车好不容易开到酒店地下停车场,想到还要开回去,宁瑰露彻底没了脾气。
车停了,坐在副驾驶的人仍没反应。
她想叫他。手都伸到了一半,又悻悻作罢。
算了,怎么说今天也还欠他个人情。等他睡醒吧。
车里潮热。她放下驾驶室的玻璃,下了车。
车门“嗒”一声关上。这样响,他还没有醒。
昨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去了?
她隔着车窗打量他几眼。
庄谌霁是在别的车开过来,压过减速带,哐地震了一声时醒过来的。
驾驶位已经没人了。他有点茫然地直起身看了一圈,在远处几个硕大的绿色垃圾桶旁边看见了闭眼都能描摹出的人影。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衫,一条黑色西装面料的长裤,
瞧着应该是夏季工装。微长的头发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倚着垃圾桶旁边的柱子,也不嫌脏,和垃圾箱就这么并立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他微微眯着眼睛,才看清她的神情。
她眉头紧拧着,是有心事。
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沉声道:“宁瑰露!”
她一惊,手忙脚乱地掐了烟。又低头闻闻手背,很是欲盖弥彰。
她轻咳一声,跟他隔着五十米的距离,微微扬声:“我送到了,你自己上去吧。”
他一抬手腕,关了车门,朝她走了过来。
宁瑰露警铃大作,侧过身,猫逮老鼠般往后接连退了几步:“你干吗?”
“你躲什么?”他停在原地。
宁瑰露胡诌:“我腿坐麻了,随便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在垃圾桶旁边呼吸?”
“哎,对,我就喜欢闻这个味。”
庄谌霁没追她了。三十来岁的两个人了,还在停车场追来追去,不嫌幼稚。
他回了车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回去。
宁瑰露:“……”
她气急败坏,走了回来,敲了敲副驾驶车窗,瞪着他:“几个意思?”
他语气特平静,好像刚刚要逮她的那个人不是他:“上来,聊聊。”
宁瑰露纳罕了,从车前边绕回驾驶室,甩上了门,道:“行,想聊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西北学的?”
“唔,”她捋了一把有些微长的额发,靠着驾驶室的椅背认真回忆了一下,“不是。很久了。第一根烟……从宁江艇包里摸出来的。”
“你哥不抽烟。”
庄谌霁一句话驳回了她试图甩锅的行为。
宁瑰露笑了:“那只能说明你对我们兄妹俩都不够了解。”
“你亲眼见他抽过?”庄谌霁反问。
“当……”
然字没说完。她仔细回想一下,发现记忆里还真没有宁江艇抽烟的画面。
“当着我面他当然不会抽。”她话音拐得极其顺。
“他身上带着一包烟,是为了不接别人的烟。”
“那他不也还是抽吗?”
庄谌霁无语片刻,无意和她再讨论宁江艇到底抽不抽烟这件事。这已经跑题跑到大西洋了。
“你又是为什么尝这种东西?‘吸烟有害健康’,从小到大听得还不够刻骨铭心吗?”
宁瑰露真是怕他这种不依不饶的碎碎念了。她宁可他气极之下,和她互殴一顿。
她一低头合掌,额头附着拇指,忏悔得毫无真诚可言:“师父,我错了,别念了!”
庄谌霁:“……”
他还装了一兜子的话被她一句话堵回去,气笑了。
“还是你是觉得好玩?很酷?很有意思?”
宁瑰露将打火机和烟都掏了出来,往中间岛台上一拍:“庄老师,实践出真知,想知道是什么感受,你自己尝尝?”
庄谌霁冷漠而不掩嫌恶的目光从烟盒上一扫而过。
“有时候不是想抽,”她单指弹开烟盒,从里拨出一根,“是不抽没办法。你试想一下连着一个月赶工程熬通宵,过007,咖啡都喝出耐受性了,除了这玩意,没其他办法,除非扎一针吗啡。”
“你敢!”
他猛然横眉冷竖,声音喝厉。
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宁瑰露愣了愣:“没……怎么可能,我打个比方。”
他从她手上夺过了烟,握起了她放下的打火机。“呲”一下,火苗燃起。
他像点香一般捻着烟身灼上了烟头。淬蓝色的火苗烧红了烟草,车内烟雾袅袅腾起。
他拿着那根烟,正直得如同握一支钢笔:“怎么用?这么着?”
“你……”她没想到他真这么有执行力和实验精神,一时怔愣,“都行。”
他低头抿了一口。
呛人的烟味在口腔缭绕,刺激着味蕾和鼻腔,带着温度,像含了一口火,他长眉拧起,薄唇抿着,舌尖扫过上膛,烟雾呛进了鼻腔,蓦地泄劲儿,呛得他扭头打了个喷嚏。
宁瑰露仔细观望着他的神情,瞧着他那严谨如做学术的态度实在忍不住想笑。
“尝出什么感觉了没有?”她语气松懒地问。
“味蕾刺激、呛鼻、微烫……”他顿了顿,“还有,臭。”
宁瑰露:“……”
要不是亲眼看他抿的烟,光听这形容得以为他是上沼气池吸了口气。
他舌尖扫过牙膛,那股味儿经久不散,他嫌恶地彻底皱起了眉头,非常笃定地做了总结:“奇臭无比。”
他又抬眼看她,神情一言难尽:“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有瘾?你是不是有异食癖?”
宁瑰露:“……”
她从他手上夺过烟,没好气道:“是,我有异食癖,改天胃口好了把你一块吃了。”
她夹着烟味抿了一口。
庄谌霁眼神错愕,话已经出口:“烟我……”
“二哥,烟是这么抽的。”
她猛然俯身,拉近和他的距离。
在灰蒙蒙的烟雾里,他微颤的眼瞧见了她嫣红的唇。
腾升的烟雾弥漫,覆盖视野所及。
她缓缓抬头,厚薄匀称的唇从他的下颌划过,流连过他的唇、挺拔的鼻、深邃的眼,又低头凝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
那样势在必得,将人轻易玩弄于鼓掌的笑。
她在撩拨他。
她什么都懂。
她也知道他什么都不敢做。
她知道他痛苦、撕扯、在她面前亲眼裂成两半。
而她那样愉悦地笑着,从他的压抑和痛中汲取着尼古丁般刺激的快乐。
全身上下的一切神经都在此刻肃然战栗,一种强烈的冲动操纵了理性,叫嚣着释放。
他突然不想忍了。
他身在地狱,根本做不成什么圣人。
十二年啊,四千多个日日夜夜。
就是赎罪,也该得到上帝的宽恕了。
他的上帝呢?能够谅解他吗?
他的怔愣、错愕,都被她收入眼底。
她轻轻笑了一下,捻着烟蒂,施施然要往后退,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时伸手紧紧钳住她的下颌。
温热的唇附上的一刻。
缠绕绞死的理智骤然崩裂,她仿佛亲耳听到了“啪”一声响。
亲身体会到了,瞳孔地震的实感。
第26章
他的吻很轻,起初只是附着在她唇上,发觉她并没有抗拒,才尝试着探进。
大脑短暂断片,无法估量出准确的掉线时间,总之眼前一片空白光点,像电源线短路。
神智回笼。她眼睛轻颤,看见了他的神情。
眉宇拧出了川壑,眼睑在颤。明明是他强吻她,却好像悲伤得要落泪了。
她叹了口气。
推开他?大喝一声你做什么?
那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她不拒绝自己送上门的美色。
没有躲闪,反而抬颌附着他不得其法的唇,一只手握住了他桎梏着她下巴的手,另一只手扣上了他的后脑勺,轻轻揉着,仿佛安抚。
她张唇,伸出舌尖在他唇缝打转,耐心而温柔地撬开他的唇,教他应该怎样吻。
烟草的气息大举入侵,将他唇齿内漱口水残留的薄荷味席卷一空。
他的唇在颤,舌尖也在颤,像只猫,初次被带入新世界,懵懵的,什么都跟着她走,有时失重感太强,想躲,微一瑟缩,又强忍着配合。
真可爱啊。
怎么这么可爱呢?
她探过身,几乎要将他按在车门上了。手指揉捏,气息交缠,他无法自控吞咽行为的喉结,水声,急促的呼吸声,颓靡荒诞。
他握着她下颌的手是什么时候转而紧紧扣着她手指的,他们都没有察觉。
相握的掌心烫得快要焚骨燃烧了。
烟
已经灼到了尾巴,烫了她指节一下。她放下夹着烟还控着他后脑勺的手指,相吻、激烈缠绵的唇却没有分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