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一扭头,唇上蓦地一软。
  青年解开安全带,猝然起身,啄了她一口。
  宁瑰露:“……”
  辜行青认真看着她:“是你说的,我还年轻,喜欢什么,就去喜欢。”
  她陡然一哂,神情难以言喻,不知是无奈还是被气笑了。
  前车动了,她开车跟上,没跟他计较揩她油这事,瞥他一眼道:“把安全带系好。”
  “唔。”
  他的心跳还在开云霄飞车,不时瞥她脸色一眼,见她神情如常,心里更七上八下了。
  她生气了?没生气?没当回事?
  将他送到学校门口,宁瑰露等他下车。
  辜行青手握着安全带扣,扭身看着她,期期艾艾问:“你晚上,还有安排吗?”
  “有。”她干脆说,“晚上回去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怎么了?”
  “喔。”她堵死了他的话,他藏不住失落,但还是想尽力表现得通情达理,“那没事了,你回去忙吧,路上要注意安全。”
  他下了车。
  宁瑰露瞥见钱包还在车里,放下副驾驶车窗喊了声:“钱拿走!”
  “唔。好。”
  他接过她从车窗里抬手扔出来的包,垂下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回宿舍吧,好好复习考试,拜拜。”
  “嗯,拜拜。”
  他摆了摆手,目送她发动车离开。
  手里握着的包沉甸甸的,他心里的失落却一直往下沉。
  对刚刚的事,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原本想说,刚刚那个是我的初吻。
  现在也不必说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
  裹着热意的肃风吹过,湖泊荡然起皱,井然有序的世界崩塌颠倒。
  他像站在湖上看自己,分不清岸上的是自己,还是湖里剪影模糊的是自己。
  爱真叫人自寻烦恼。
  兔子不吃窝边草一直是宁瑰露信奉的感情原则。之前不熟,就当交个有点意思的朋友打发时间,无伤大雅。
  可得知他是她下属的弟弟,那就不行了。她至少在这个单位还要待十年以上,以后怎么跟同事相处,还怎么树立领导威信?
  当然,还值得考量的一点是,他啄她那一下,除了有点意外和惊讶,那一刻竟没有其他任何感触,就像胳膊撞了嘴一般不痛不痒。
  如果在从前,她不会觉得这很重要。
  毕竟上唇和下唇、唇和舌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没有摩擦出什么火花,可见嘴唇本身就没有什么敏感神经,所谓激情接吻也不过是情侣表达亲密和占有欲的方式。
  直到昨天晚上。
  仅仅是轻轻相贴,那种一股电流从尾椎直冲脑袋顶,如同炸烟花的体验,才叫她明白,原来接吻,真的会叫人肾上腺素飙升,诞生一种,爱和激情的奇妙感受。
  可怎么偏偏就是庄谌霁呢?
  她宁可是辜行青、李骧,再甚至是张思珩……
  算了,张思珩不行,非得和他在一块,老爷子得跳起来把她崩了。
  可庄谌霁也不行。
  一来他们性格不合。
  二来他们还有隔夜仇。
  三来她绝不吃回头草。
  真操蛋啊。
  第28章
  李骧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
  她不化妆,衣着也不加精心修饰,总是常年穿着一件衬衫和长裤。
  她身材瘦削,但不单薄羸弱,就像竹,与红杉、梧桐相较,枝干更为细瘦,但竹最不缺“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韧和“更容一夜抽千尺”的生命力。
  她有那样一种笃定而游刃有余的气质,叫人站在她身边,便觉得能信任她、服从她。
  第二次见面,他们约在一家商场。
  他原本订了两张下午的电影票,吃过午餐就能去看电影。在顺着扶梯往上走时途径喧嚣吵嚷的游戏城。他投去目光,往那里看了几眼。
  她出声问他:“想玩吗?”
  李骧惊诧于她连自己扭头一瞥的细枝末节都关注到。
  “不了吧,”他是有几分好奇,但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持谨道,“那里面好像都是小孩在玩。”
  “今天六一,谁规定大人就不能过六一了?”
  她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从容地带着他向游戏城走去。
  李骧看她进得轻车熟路,疑惑问:“你来玩过?”
  “小时候我哥喜欢玩这些赛车和枪战游戏。”
  “你有个哥哥?之前没有听说,他现在在京市吗?”
  她似乎顿了顿,语气很淡地简单带过:“他在外地工作。”
  迈入游戏厅,游戏机尖锐高鸣的音乐声盖过了说话声,宁瑰露去买币,让他先去看看想玩什么。
  对李骧来说,晦暗不明、嘈杂喧嚷,小孩四处乱窜的游戏城像个异世界。没成年时,父母视这种声色场所为洪水猛兽。成年后有了自主权,又觉得这是小孩才来玩的地方,更没有踏足过。
  她显然熟门熟路,每台游戏机她都说得出玩法。李骧是从小恪守好孩子标准长大的,看什么都新奇,首次打开新世界大门,往前迈出一步,也只是拿了几个币去抓娃娃。
  他以为抓娃娃是个技术活,新手都是竹篮打水一
  场空,被她领着一玩才发现什么技术不技术都不重要,一千个币砸下去,想要什么都能砸出来。
  他执着于要抓出机器里的q版奥特曼。她倚着娃娃机打电话,电话打完了,他还没夹出来,错过了一个强力爪,气得抿着唇闷闷不乐往里投币。
  她倚靠着透明的机柜,握着手机,抱臂,看着他笑,道:“不着急,慢慢抓,币不够了再换。”
  他抬起头飞快看她一眼。厅内灯光薄淡,映衬着她轮廓素描画般立体深邃,但她眼神又温柔有力量,静静地倚在那,看着你,便叫你觉得躯壳有支撑。
  电影已经开场,但谁也没提起看电影的事。
  李骧是个很有规划的人,头一次,在没有任何不可抗力因素的情况下,他选择了不按计划行事,仅仅是专注享受当下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他们把娃娃机里好看点的娃娃几乎都抓了一遍,在柜台存了五十多个娃娃兑了一百多积分。
  三百积分可以换一个半人高的奥特曼。
  她发觉了他的童心未泯,笑着道:“下次再带你来玩,争取把那个大的拿下。”
  剩下的娃娃,她让他带回去。
  他只留下一个奥特曼和一只带着紫色帽子的小鸭子玩偶。
  她问他为什么要留那只小鸭子。
  他说做工很好,也很可爱。瞥她一眼。没说的是,他觉得鸭子的紫色帽子,和她今天穿的衬衫是一个颜色。这样他看着它,就能想起和她约会的今天。
  体验很新鲜,也很开心。
  儿童节,街上哪哪都是大人带小孩。
  李骧的车今天限号,是坐公共交通过来的。他还要回科室上晚班,宁瑰露开车带他去朋友开的一家私房菜餐厅吃了晚饭,接着送他回医院。
  李骧抱着两个娃娃下了车,犹豫了下,绕过车头走到了驾驶室外。
  宁瑰露问他:“怎么了?”
  他弯下腰往里看,踌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她略一诧异,挑起眉调笑:“小李同志,见两次面就要抱,你是不是有点太开放了?”
  他赶忙摇头,眼神里分明有点儿失落,解释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今天是我阳历生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
  她拉开了车门,道:“不让让?”
  他立刻退开身。
  她下车,伸出手臂搂了他后腰一下道:“好,抱了。”
  他控制不住喜悦,双手还拿着两个娃娃,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了她一下,低下头,鼻尖蹭过她的肩膀,开心得无以复加。
  “好了,单位门口,小李同志,你还是注意注意形象。”她拍拍他肩膀。
  “那我去上班了,我们,下次见?”
  “好,下次见。”她笑着点点头。
  一辆车堵在他们后边,司机催促地按了按喇叭。宁瑰露上了车,从医院另一边开了出去。
  助理陪庄总来院复查,在门口堵了一两分钟,看见前面一对小情侣搂搂抱抱。在女生弯腰上车时才惊觉眼熟,他错愕道:“庄总,那是不是宁小姐?”
  后座只有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前车开走了,后座才传来两个字,他说:“不是。”
  助理讪讪道:“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后座的鲜花在孜孜不倦地散发着花粉清香,宁瑰露掩了掩鼻子,实在受不了那股冲鼻的鲜花味,将车停在路边,随手把花塞给了一对挽着手从医院出来的夫妻。
  一个下午的时间,车都快被花粉味腌入味了。
  鲜花、香水、玩偶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她在十八岁以前已经收腻了,拒收显得不近人情,带回家又占地方,她倒宁可收两盆绿植,种点狗尾巴草都行,好歹还能多养个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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