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宁瑰露用琴弓敲着大腿,慢吞吞地说:“我要是一个安于稳定的人,十二年前我就会把这把琴拉到死。可大伯母,人生如果一眼就能看到底,那得多无聊啊?”
江文娴无奈地、而又果然如此地叹出一口气,“你大伯说,你不会听我的,但我还是想试试,现在看来,还真让他说对了。你们都是一根轴筋,认准了,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你是这样,你哥也是这样。”
宁瑰露眨巴眨巴眼睛:“大伯母,你和我哥有联系吗?”
“他连你都不联系,哪会联系我啊?”
“我上个月听说他回京市了,你们知道这个事吗?”
“江艇回京市了?”江文娴惊讶问,“你从哪知道的?”
“一个朋友好像看到了他。”她含糊说。
“看错了吗?我没听说江艇回来了呀。”
不知想到了什么,宁瑰露沉默了一下,笑笑道:“那应该是看错了。”
“你呀你,每天脑子里琢磨那么多事,怪不得怎么吃也吃不胖。好了,别弄你这琴了,快下来吃饭吧,等下再叫阿姨热菜,阿姨可就要生气了。”
“大伯母,我现在不是很饿。”她懒懒的,不想动。
“听话,小李还一个人在下面吃饭呢。”
江文娴把她拽了起来。
莫名其妙和另外一
个人绑在了一块,宁瑰露突然生出些烦闷:“那我下去也不可能喂他吃饭呀……”
过了八点,家里都准备休息了。宁瑰露将李骧送出了龙翔台。
来回走三四趟,一晚上的饭都白吃了。
回去的路上,途径北水湖,毫无缘由地,她脚步停住了。
从北水湖往西看,一抬头就能看见小红房。
熟悉的小红房。
她承认,在人前撑着若无其事,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有点儿破防了。
她想,婚姻那么重要吗?
难道领个证就能一生一世了?
就因为她不想结婚?所以他要和她从此两清?一笔勾销?
去他的!
她提膝,对着栏杆狠狠踢了一脚。
栏杆无事,她痛得咬了咬舌头。
真行,庄谌霁。
以后谁先联系谁,谁是狗!
她掏出手机,拉黑了他电话号码和微信。
下次见面,来喝她喜酒吧!王八羔子!
她再接到和庄谌霁有关的消息,是在陈芮倩组的唱歌局上。
喝了点混酒,她脑袋晕得很,眯着眼睛在沙发一侧闭目养神。
手机响了一阵,一个男孩趴她耳边喊:“露姐,你手机响了好久了!”
她睁开眼睛,入目是张清秀标致的少年脸,眉毛修得很干净,发丝都透着精心捯饬的精致,黑色衬衫扣子快解到胸口了,凑近身体,下巴轻轻蹭着她肩膀,问她:“要给你挂掉吗?”
鬼哭狼嚎的唱歌声让人潸然尿下,她头晕得很,伸出两根手指捏着男孩额头将他推开,弯腰拿起扔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小李。
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个小李,她接通了电话,一句都没听清电话里头说什么。
她掩着声筒说了句“等一下”,起身去了包厢外。
门一合,音乐声顿时小了不少。
她问电话那头:“什么事?”
“宁小姐,您现在是不方便接电话吗?那等您方便的时候再回个电话给我,可以吗?”李助理低声下气地说。
宁瑰露敲了敲额头:“你直接说什么事。”
“公司后天要开董事会了,但我联系不上庄总。宁小姐,庄总最近有联系你吗?”
“没有。”她干脆道。
李助理默了默,不好意思道:“那打扰您了。”
“你去他家里找了人吗?他不在家?”
“管家说庄总上个月来了京市后就一直没回去了。”
“酒店问过了吗?还有他父母家呢?”
“酒店查过了,庄总上周就退了房。庄总父母家……他应该不会回那边。”助理谨慎地斟酌着道。
“他之前不是在国外度假吗?查查他航班记录,看看他是不是又出去了。”
“查过了,最近两周也没有航班信息。”见从她这得不到什么信息,助理只能道,“宁小姐,您那边如果有消息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您忙,我不打扰您了。”
我忙?
我忙个屁。
她揉了揉眉心,点进了通讯录黑名单,将庄谌霁的号码放了出来。
脑子里那句谁先联系谁谁是狗一晃而过,很快又被单方面放狠话不作数的想法冲过。
她拨出了号码,拨号音只短暂持续了一会儿就提醒:“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
手机没电了?
她立刻一个电话又给李助理打了回去,那边一接通,还没开口,她就追问道:“你上次和你老板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是上次给您送东西,送完后我回了电话给庄总。”
“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什么啊,就说了句‘知道了’。”
宁瑰露按着发痛的太阳穴:“没有住酒店那就是住在家里,你查查你们老板在京市有几处房产,有没有经常住的地方,或者偶尔住的地方也行。”
“庄总来京市出差一直住的是酒店,他在京市有几套房子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你现在在泾市吗?”
“是的,我在泾市。”
“你去公馆问老管家,还有他姨母,再问问他们,庄谌霁最近有没有跟他们联系。如果都问不到那就一套房子一套房子找,他总不可能频空消失了!再找不到就报警!”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说着说着,她倒火气冒起来了。
挂了电话,她点开通讯录,想找找共友问问庄谌霁的行踪,却又在下一秒想到,他们之间早就不存在什么共友圈了。
她咬着指关节回忆庄谌霁可能会去的地方,又一一地否决,他不大可能会去父母家,在京市的房产?操,她根本不清楚!
按助理的说法,庄谌霁最后待的地方就是酒店,他从酒店离开后总是要去一个地方的。
不,不对。
如果他没有回泾市,那小提琴是从哪拿过来的?难道琴一直在京市?
他又不可能去父母家,那他在京市一定有一个住处。
等助理查到消息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宁瑰露选择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一个电话打给了孟叔,简单说了下情况,没多久,庄谌霁名下的一系列房产信息就发到她手机上了。
倒没有炒房客名下那一长串那么夸张,他名下京市的房子只有四套,两套在东二环,一套在西海,还有一套在……
宁瑰露反复确认了一遍地址。
还有一套在京大附近,是一套老式的中学教职工公寓。
宁瑰露还知道,那是套一室一厅。
上了大学后,他就没有回家了。
他的那个家,是父亲、继母和弟弟的家。住在“小红房”里的时候,他住的是个阁楼,层高很低,窗户矮矮的,只够摆下一张床,连书桌都没有。
宁瑰露起初是听宁江艇说的,但没法想象那是个什么环境。
后来他们一家搬走,她趁着工人运东西的空荡进去看过一次,阁楼已经被搬空了,仍旧很难想象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是怎么长年累月住在那个连她进去都要弯腰的阁楼的。
他父亲和继母搬出龙翔台时,他已经上大学了。想来,新房子里是没有他的房间的,所以他整个大学都没有回过他父亲那边。
上学期间他住学校宿舍,放假的时候就在校外租房子住。
暑假的时候宁瑰露去那个教职工公寓找过庄谌霁。他一个男孩子住,房间也打理得干干净净,与她那个天天有阿姨收拾还是造作得和狗窝似的房间相比,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她还在那见过他外祖父一次。
老人家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一直叹气。
宁瑰露被打发进房间打游戏,隔着一扇门,听不清门外在说什么,等她再出去的时候,他外祖父已经离开了。桌上摆着一张银行卡。
那段时间,他一直给她送礼物,小到几千块钱一个的发卡,大到一整套的音响设备。
宁瑰露物欲不是很强,从小到大在吃喝上家里没有短过她,零花钱虽然有限,但也很够用了。但她知道她如果敢把那一堆奢侈品带回家,老爷子能抽断她狗腿,所以都偷偷摸摸地以暂存的名义放在庄谌霁租住的那套小公寓里。
那段时间她觉得他好像有点走火入魔了,以前花钱也不小气,但那几个月格外大手大脚,虽然没有给自己买过几套衣服,却给她从头到脚买了不少东西,仿佛是在玩什么真人版的换装游戏。
后来他突然出国,那堆东西就像被遗忘在了公寓里。她也没怎么想起过,毕竟花的是他的钱,她一直都没真实地觉得那些是归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