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直到此刻,看到那套公寓已经在他名下。
那老旧的、仿佛都带着历史感的“教师公寓”夹在一堆高档小区的名字里格格不入。
宁瑰露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预感在那儿一定可以找到庄谌霁。
她的那台小破吉利已经折二手价卖出去了,这次鸟枪换炮,买了台新的奔驰新能源车。
叫代驾开车往京大去的路上,仿佛历史重演,宁瑰露真有种她和庄谌霁这辈子已经像一根麻花拧在一块,谁也和谁拆不开的错觉。
绕过七拐八拐的胡同,车停在职工楼下,老楼的门卫已经是摆设,楼下连安全门都没有合上过。
在她捏着额角正头疼的时候,车停了,代驾回头道:“老板,车就停这了,车钥匙给您。”
“谢了。”
她长叹口气,推门下车。
站到了楼下,她倒不敢确定庄谌霁是不是还在楼上了。
以
他那样的洁癖程度,其实很大概率是不可能再住回这里了的。至于为什么会买下这里的房子——其实这儿地段还不错,如果以后还会拆迁的话也不失是一款长期理财产品。
真牛逼啊庄谌霁,真成功啊庄谌霁,一跃从穷学生变成了成功企业家,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要是他,现在就在国外买个小岛,把国内的事情都交给管理团队去处理,自己先提前退休了。
说不定他现在就是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先是出国度假,现在又直接“失踪”,其实是去过潇洒人生了。
从一楼走到五楼,步梯,没有电梯,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把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有一个想法,她不敢想。
万一,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教师公寓一层楼有六七户,连廊的窗台上摆着荒败的盆栽,墙面、门上,是开锁的、通下水道的,各式各样的小广告,贴的、印的,像狗皮膏药糊在墙上。
这会儿,她更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不管怎么想,他那样一个大老板都不可能还会住回这样的地方。
她走到那不算陌生的门前,看了一眼,就彻底没了敲门的想法——连门都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扇,青蓝色的门旧得像上个世纪的古董,完全没有人住的痕迹。
像扎了一针肾上腺素,而现在这针肾上腺素的效果在慢慢消退,她忽然觉得自己一听庄谌霁失踪的消息就着了急、慌了神,甚至找人调查他住址的行为特别二逼,完全是喝酒上了头才能干出来的二逼行为。
他一个成年男人,难道还能把自己弄丢吗?说到底就是自己不想和外界联系了,这样的情节她熟悉,张思珩当年也是突然消失,再有他消息,人家已经遁入空门了。
她正想找个代驾再帮她把车开回去,隔壁邻居的门开了。
一个老人拎着垃圾正要出门,看见她站门口,纳闷地看她好几眼。
想来她现在形象不会有多好,头发凌乱,一身酒气。
她后退了一步,给老人让开走廊的位置。
老人还是很警惕,又看她几眼,先开口问她:“你是住这的吗?”
“不是,”她礼貌笑笑,说,“我来找朋友,刚到这就想起来,他可能不住这了。”
老人合上门,又打量打量她,问:“是找一个小伙子?”
“算是吧?”她答得有点犹豫。
“现在年轻人真奇怪,白天都不上班,也不出门……”
他嘀嘀咕咕地正要走。
宁瑰露一伸手臂,拦住了对方,敏锐问:“不出门?你是说这有人住吗?”
“可不,前几天就来了个小伙子,高高大大帅帅气气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的,一住进去就没出来过了,人倒是好,还帮我扔过回垃圾。”
他又嘀咕着什么现在年轻人真没精气神,嘟嘟囔囔地走了。
宁瑰露不敢确定他说的那个“小伙子”就是庄谌霁,也可能这边房子租出去的也说不定。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才犹疑地抬起手,迟缓地叩了两下门。
第36章
青蓝色的铁门虽老,但也是十几年前实打实的防盗门,很是结实。
她连敲三次,门里仍旧没有回应。
按刚刚邻居的说法,住在这的人应该几天没有出过门了。
宁瑰露对着门锁研究了一会儿,没想出除暴力破门以外的其他进门方式。她若有所思了一阵,扭头往楼梯口走,在那一片狗皮膏药的广告上挑了一个看着顺眼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是开锁公司吗?
“对,要开锁。位置是在泰明中学教师公寓,五楼,506。
“好,我现在在门口,师傅到了直接打我这个号码就行。”
小开锁公司一般都在附近,等了十来分钟师傅就骑着小电驴来了。
她站走廊窗口往下看,瞧见师傅背着个工具箱下了车,抬手招了招道:“这边。”
师傅手脚麻利,三两下爬上了楼,气喘吁吁问她:“是要开锁还是换锁?”
宁瑰露叩叩锁眼道:“开锁,钥匙忘家里了,得麻烦您帮我开一下。”
师傅瞅瞅门又瞅瞅她:“得看一下你身份证。”
宁瑰露两手一摊:“没带。这样,我写个号码给您,您回头好登记。”
“那你是房东啊,还是租户啊?”
开锁师傅还是很谨慎地要问清楚。
宁瑰露扯谎都不带打草稿的:“房东。这是我老公的房子,他姓庄,回头您核信息肯定能核到。”
开锁师傅毕竟不是警察,象征性地问了问,见她说得信誓旦旦,就打开了工具箱,拿个小卡片,对着门缝上下捣鼓两下,门开了。前后不到一分钟。
宁瑰露:“……嘶。”
“一百五十。你扫我吧。”师傅拿出了二维码。
一分钟一百五。
宁瑰露有点后悔干工程了,想转行去干开锁了。
她转了钱给师傅。师傅开了锁,收了钱,风风火火走了。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探头探脑往房子里看。
屋内重新装修过了。从前就是老式的公寓,施工方偷工减料,地砖、防水、隔音都做得一塌糊涂,现在屋内通铺了哑光的木纹砖,一眼能看完客厅,白灰的色调,摆了两盆金桔盆栽,干净得像样板间。
“有人吗?”她还是站门外礼貌问了声。
里面没有回应。
宁瑰露觉得多半是真没人。但门都开了,不进去看一眼那一百五就白掏了。
她进了入户玄关,虚掩上门往里走了几步。
一侧是小厨房,一侧是洗手间,唯一一间小卧室的门关着。她手搭在卧室门把手上,缓慢而慎重地下压,轻轻地推开了一条门缝往里看。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她将门缝又推宽了些。这次斜光透进室内,落在床面上,她看清了床上躺着一个人形。
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像悬崖顶的一块石子松落“噗通”坠进海里。
她手一推,将门彻底打开。然而睡在床上的人影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环视一圈,看到了靠窗桌台上散乱的药品包装盒,还有一包烟……
烟?
她摸索着,按开了房间灯,又快步走进室内,拉开了被子。
男人黑发柔软散乱,铺散在杏色的枕面上,他面色很白,唇色淡到发青,无知无觉地躺着,甚至连房间进了人都不知道。
宁瑰露当时一下手都抖了,她摸了摸他的脸,是冰凉的。
“庄谌霁?庄谌霁?”她拍了拍他脸颊。
他没有反应。
她将手搭在他脖颈上,指尖下压,能感受到一点轻微的脉搏跳动。
想起桌上那一堆药,她几乎是连爬带踉跄地跑过去看,拿起药盒的时候手抖得不成样子,有几片药是空的,还有一个小瓶子,是瓶带镇静催眠效用的药,几乎整瓶空了,只剩下寥寥数片。
喉咙像糊上了水泥,让她连喘气都觉得堵塞困难。她趴回床边,掀开被子,先摸他心跳,跳动还算匀速,紧接着,她捏开他脸颊,检查他口中还有没有含着药片。
在她已经要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他眉头动了动,好一会儿,他睁开了黏紧的眼皮,视线尚未聚拢,怔怔地看着眼眶通红的宁瑰露。
对上他的目光,慌跳的心脏囫囵填回肚子里,她倏地松了劲儿,腿先一软,她撑着床沿险些扑通一声跪下去。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发觉她的身影没有消失时彻底错愕住了。
“你……”他声音干涩得挤不出话,坐起身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出一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声音轻哑,手掌想揩过她的脸。
她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恨不能一拳把他打得老实镶墙上。他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抓得不紧,只要她用力就能挣脱。
她手臂在抖,良久,她只挤出一句艰难的:“那些药,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