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上中学,巴掌大,满脸稚气的小姑娘一下抽条长开了,尖瘦的下巴,垂顺的长发,明明长得很乖,熟了才会发现这个小姑娘有多“反差”。
她是学校里的大姐大,比她还高、还大的男孩见了她也要低头叫一声:“露姐好。”
她人缘也好,过个生日有二三十个同学张罗着给她办聚会。一帮小屁孩,偷偷摸摸喝两瓶啤酒就醉得不分四六。
做哥哥的去接妹妹回家。
她张牙舞爪非说自己是只螃蟹,不许抓她。
宁江艇气得想把这只上蹿下跳的“螃蟹”敲晕了扛回家。峰回路转,她四肢并用跃上沙发,顶着抱枕往沙发角落里一蜷,不动弹了。
宁江艇把她连人带抱枕一块端了起来,她老老实实顶着抱枕装死,好像躲在“石头”下,就谁也看不见她了。
回家路上,小姑娘下巴枕在哥哥肩膀上,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跟在身后的另一个哥哥。
那小动物一样的眼神实在叫人心软。他好笑地问她:“你是只什么螃蟹?”
她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是寄居蟹。”又举举抱枕,“这是我的壳。”
“小傻帽。”宁江艇嘲笑她。
她侧着头,打个哈欠,脑袋躲在抱枕下,脸颊依恋地贴着哥哥的脖颈,圆溜溜又晕乎乎的眼睛慢慢合上,声音低低地回敬:“大傻帽……”
夜幕下,兄妹的影子浑然一体,像树又像花。
庄谌霁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他有年龄相差更大的弟弟,刚学会走路时也会拽着他裤脚奶声奶气叫哥哥,他却生不出丝毫的怜爱与喜欢。可那一刻,他竟会羡慕他们兄妹的感情,甚至是嫉妒……
他们是兄妹,会一直争吵,互不相让,也永不分离。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卑劣地升起了觊觎的冲动。
弥足深陷的那一刻才发觉他设下的圈套最后成了自己的画地为牢。
她不是渺小到无处可逃的螃蟹,是只在爱的人面前翻肚皮的虎鲸。
他抛出的网将自己拽下了船,于深海沉溺,彻底迷恋她的身影。
门开了,她一进门就先吆喝:“许姨,我爷爷呢?”
“在后院晒太阳呢……哎呀,小庄,好久没看见你了!快进来!老爷子上次还问呢,‘小庄怎么不来了’……”
宁瑰露狐疑:“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问的你大伯,你当然不知道。”
“哦,我大伯他们上班去了?”
许姨:“是啊,今儿个工作日呢,也就你这丫头能躲清闲了。”
宁瑰露往旁边一指:“还好我今儿捎了一个回来,这还有一个更清闲的呢!”
“小庄是做老板的,老板的时间当然是自己的。”
“许
姨,你这心眼可偏没边了。”
许姨相当傲娇,“哼”一声道:“这是实话。”
穿过客厅到后院,能看见老爷子的身影。
后院的草除过一回了,空气中还漂浮着草茎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老爷子搬了把靠背椅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戴了顶咖色的防风帽,肩背有些佝偻,双手支着拐杖,仍尽力坐得挺拔。
“爷爷!”她大喊一声。
从她进院门开始,老爷子就听到她大嗓门了,睁开眼睛睨她一眼,从鼻腔里沉闷地哼出一声,沉声问:“昨晚上哪野去了?”
“和朋友玩得晚了点,不是怕回来打扰你们休息么,在酒店睡了。”
她瞎话编得和真的似的,庄谌霁都侧目看她一眼。
“成天的不着家,哪家姑娘家和……”
她已会抢答:“哪家姑娘家和我似的,是不是?那可海了去了!爷爷,我都小三十了,在外边住一宿多正常一事儿啊,还得回家里头点卯啊?”
庄谌霁适时插了一句:“宁爷爷,您身体可还好?”
老爷子一摆手,意思是甭来这些虚礼,审问:“小庄,她昨儿个晚上是和你在一块吗?”
庄谌霁看宁瑰露一眼,她一抬眼给了个眼神,意思是照实说就行。
他说:“是的。”
“你甭给她打掩护,这丫头准是又找人喝酒去了!”
“我真没有!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嘴里就没两句实话,还给人使眼色,教人撒谎。”
老爷子拎起拐杖作势要打她,庄谌霁赶忙伸手拦下,将她往身后护,又劝和,“宁爷爷,她昨晚当真没喝酒,您信不过我吗?”
老爷子放下拐杖,指了指蹿庄谌霁身后探头探脑的宁瑰露:“这回是看小庄的面子,下回再夜不归宿,你等着瞧。”
宁瑰露不服气地呲呲牙,跟庄谌霁咬耳朵,嘀嘀咕咕:“真行,还是你面子大,没白捎你回来。”
“吃早饭了吗?”老爷子问她。
见他把拐杖放下了,宁瑰露又腆着脸钻了出去,提着裤腿往上一拉,蹲老爷子跟前,小狗似的,说:“早吃过了,都这个点了,该吃中饭了。”
“几点了?”老爷子问。
她抬起腕表给老爷子看时间,指指时针道:“十一点四十。”
老爷子静了静,慢慢地说了一句:“都十一点了。”
宁瑰露没在意,大咧咧问:“我大伯他们中午回来吃饭吗?”
要是不回来吃饭,他们都会提前一天和家里打声招呼,怕第二天饭做好了等着他们。
“晚上回来。”老爷子说。
宁瑰露手撑着地,往后一仰,喊着:“阿姨,今天中午几点开饭啊?”
“十二点四十。”厨房阿姨回了一句。
“我大伯他们不是不回来吃饭吗?怎么不早点开饭啊,我饿了。”
“谁说他们不回来?要回来的。”
宁瑰露伸出一里地的脑袋又缩回来,问老爷子:“您记错了?”
老爷子顿了下,四平八稳道:“那就是记岔了。”
“您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啊啊——!”
她惨嚎一声,“如愿以偿”挨了一拐棍,疼得一下弹了出去。
她刺挠地摸着火烧火燎的后背,哀嚎:“你这是家暴!!”
老子沉声一喝:“没大没小,你跟谁你我他?”
庄谌霁赶紧摁下老爷子又抬起来的手,笑道:“您身体要紧,回头我帮您训她。”
她不服软,眼里烧着火苗子,大喊:“您就是法西斯、希特勒、纳……唔!”
庄谌霁捂住她嘴,手动静音,无奈道:“祖宗,还想再挨一棍吗?”
老爷子下手那可就不是开玩笑了,一拐杖抽红了大半块背。庄谌霁找阿姨要了红花油,阿姨问要不要给她抹,宁瑰露趴房间里郁闷喊道:“没事,我自己来!”
他拿着红花油进了房间,就见她站书柜前“啪”地将什么放倒。他扫了一眼,瞧见一堆照片。
“衣服掀起来我看看。”他低声道。
宁瑰露回头:“阿姨走了吗?”
“嗯,去厨房了。”
她往床上一坐,龇牙咧嘴掀起衣摆:“这老头真是心狠手辣。”
发红的后背这么一会儿就有发青的迹象了。他抿紧了唇,将红花油倒在手上搓热,滚烫的掌心揉过她青红交加的后背。
太轻了,有点痒,她挺了挺身,说:“我吃劲,你用点力。”
他掌骨用力揉散淤青,她闷哼一声,撑住了书柜。
“你趴着吧,我给你按一下。”他轻声说。
白来的按摩不要白不要。
她麻溜转身趴下,伸出手臂勾着另一侧床沿,又拍拍肩膀:“给我这里也按两下。”
日光穿过洁净的玻璃窗,投射进屋内,布下一层白光。她的后背单薄但不瘦弱,有清晰的肩胛肌线条,没有做过专业的健身训练,是日日奔劳留下的痕迹。脖颈和后背晒出了色差,一边黄一边白,胳膊也是。
他弯腰需要借力,于是单膝跪在床侧,一只手按在她腰侧,另一只手从她肩颈往下揉压,将每一寸紧绷的肌肉和酸胀的痛处都一一揉开抚平。
舒服得她直哼哼。
“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可以再重点。唔。”她抓了下被单。
“疼?那我轻一点。”
他低声说。
“庄总,您哪天要是破产了,开家按摩店应该也能……啊!”
她整个人一弹,缩了起来,爆笑道:“别揉我腰,痒!”
“再喊大声点,楼下就都听见了。”他拍拍她屁-股。
她立刻压低声音:“别揉我腰,痒死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宽大的手掌抚过她明晰的肩胛骨,手掌裹住她纤细的脖颈,拇指下压轻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红花、樟脑和薄荷脑气息。他们都敛了声,只有皮肤摩挲的沙沙声和一声声轻而低的喘息。
后脖颈有细密的麻痒,她意识到是他俯身在轻吻她,转过手腕握住了他的胳膊,哼笑说:“按摩师的职业道德呢?你这可是性-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