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不语,正要起身时,她收回手臂侧过了身,撑着床抬头啄了啄他的唇。
  室内没有开窗也没有开空调,密不透风的房间捂着高温的暑气,片刻时间便叫人起了薄汗。她潮热的胳膊勾着他的脖颈。他低头,手掌裹住她的后脑勺,和她交换了一个夹杂热气与药香的吻。
  单薄的衬衫早被脱下揉成团扔去了角落,他的手掌从她后脊往下滑,支撑住她懒散的身体,躬下的身体用力地吻她,连他那高支硬挺的衬衫也起了难以抚平的褶皱。
  “宁宁!”
  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喊声,是午休回家的大伯母,她一上楼就先着急扬声道,“听说你后背肿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呀?”
  宁瑰露悚然一惊,倏地推开了庄谌霁,差点蹦起来,手忙脚乱捞过衬衫往身上套。
  “宁宁,怎么不说话?”
  窄小的过道很快被穿过,房门重重叩响了两声,叫人心跳嗵嗵狂震,门锁响了一下,大伯母问:“我可以进来吗?”
  第41章
  “咯哒”一声,门开了。
  浓郁热烈的红花油气息从门隙间钻出来,直冲人鼻头。
  “江姨。”
  站在门后的男人先出声问好。
  江文娴正低头掩了掩鼻子,闻声抬头一看,眼神凝了凝,随即嘴角的笑容也敛了,微一颔首,语气客气到近乎有些冷淡:“小庄也来了啊。宁宁呢?”
  “在洗手间。”他回答。
  江文娴往房间里扫几眼,瞧见内浴的门虚掩着,她微不可查地一展眉,对庄谌霁淡声说:“马上要吃饭了,你先下去吧,我和宁宁说几句话。”
  话音刚落,卫生间门被拉开。宁瑰露已穿回上衣,挽起袖子走出来。
  庄谌霁停住步伐,侧身看她。
  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招呼道:“大伯母,今天中午下班怎么这么早?”
  “上午在外面开会,开完就回来了。”江文娴解释一句,又忧心问,“你怎么又惹老爷子生气了?是不是挨打了?”
  “没事。”她甩甩膀子,“我刚刚搽了点红花油,就是青了一点。”
  江文娴推门而入,略过庄谌霁:“你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的性子,还总惹他生气。”
  庄谌霁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门外。
  宁瑰露何其敏锐。她笑眯眯地往外走,应着:“他那是假把式,其实根本舍不得揍我。”
  江文娴在她后背轻拍了一下:“我看是还没打疼。昨晚上哪去了?”
  她走到门口,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胳膊肘,往门框处一倚,身体挡着,道:“真没事,我昨天不是和大倩出去的吗,就在外头睡了一晚上。”
  门框边伸出一只手,胳膊肘侧了侧,摸到人后轻轻拍了拍他胳膊。
  庄谌霁微微一愣,难以置信,直到她瘦削的指节一蜷,将他宽大的手掌握住。
  她暗度陈仓的演技已臻入化境,面对着大伯母,平静得像没事人似的,还好奇八卦:“今天又开大会了?”
  “是啊,马上要到网络安全宣传周了,很多工作要做。”江文娴瞧瞧她,忽地“哎”一声,“局里想组织一批教研员进校做安全讲座,宁宁,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做讲座?”宁瑰露一撇嘴,“我不去。”
  她手指掐了掐他掌心,像无声吐槽讨厌。
  庄谌霁生真怕她这小动作被她大伯母发现,立在门框外,惊得一动不敢动。
  “你不是最近休假吗?”
  “可别,有这时间我宁可上门头沟爬山去。”
  她握着他手的手指晃了晃。
  庄谌霁无奈,只能反握住她的手,按下她的小动作。
  “你说的啊。正好这周末你哥和你听霏嫂嫂想带璨璨去爬山,你叫上小李,和他们一块去。”
  “小李”两个字刚出,宁瑰露就感觉手掌被人兀地重攥了一下,随即握住的那只手就要怒而抽拔出去,她立刻扣住,求饶地、哄弄地摩挲着,直到掌心里的手安分不动了。
  她仍摇头:“不去,这么热的天,外边三十七八度呢,草都晒死了。他俩真不怕孩子中暑啊?”
  “山上冷呢。下午出发,晚上在山上扎帐篷住一宿,周末早上回来。”
  一听还得在山上喂一晚上蚊子,她更摇头:“不去不去。”
  “不去爬山那就帮我去做讲座。”宁家就没有一个闲得住的人,江文娴也是,她正色道,“你这一放假就整天不着家,无所事事,别说老爷子看不过去,我都看不过眼了。”
  宁瑰露哀嚎:“您还是我亲大伯母吗?我上了六年班休了还没六天假就叫无所事事了,资本家也不敢这么剥削啊!”
  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劲儿还和小时候一样,江文娴脸上露出些宽松的笑意,顿了顿,稍稍和缓了语气:“那你自己选,去爬山还是做讲座?”
  宁瑰露:“不去讲座,我最讨厌小孩了。”
  她这孩子气的话让江文娴忍俊不禁,“难道你和小李就不要小孩?要做丁克?”江文娴又笑着说,“你好看,小李也好看,以后保准生些个漂亮的小人儿,家里头四代同堂,才热热闹闹。”
  先不说她和李骧八字没一撇。
  “生些孩子”?“一个”都不得了,“些个”?
  多恐怖的量词!
  宁瑰露头疼得很,搬出万能的挡箭牌:“想要我结婚啊,等什么时候宁江艇先结婚生小孩了,我立马就结!”
  那一位是山高水远,家里谁都管不着的。
  “你哥要是打一辈子光棍,你就跟着打一辈子光棍啊?”
  “嗯嗯,”她连连点头,“等老了我还要和我哥住一家养老院,他坐轮椅我拄拐杖,我们还能一块玩。”
  “哎呀。”江文娴好气又好笑,“你们俩兄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宁瑰露嬉皮笑脸,逃之夭夭:“大伯母,您就别操心我了,我的事半撇都没有,您再催婚,那可就是违背婚育意愿自由了!”
  “哎!你这丫头!”
  宁瑰露一转身,一把握住庄谌霁的胳膊,拽着他道:“快走快走。”
  江文娴奈何不了她,只能在背后吹胡子瞪眼。
  窗户没开,房间里的药味不散。她环顾一圈室内,真是无奈叹气,床铺乱糟糟的,书柜里相框也倾倒。
  她推开窗户换气,又拉开书柜门将俯下的相框扶起来。惊讶发觉是张新照片,脸上微微的笑意在看清合照人像时慢慢淡了下去。
  “你怎么回事?”
  楼梯间,宁瑰露松开攥着庄谌霁的手,回身看他。
  他脚步一停:“嗯?什么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我大伯母?”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他脸上每一处神色。
  庄谌霁眼肌一提,惊讶笑道:“怕?怎么看出来的?”
  宁瑰露没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但心里还是狐疑:“你们都怪怪的。”
  他哂然失笑:“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疑神疑鬼的毛病了?”
  她直觉一向不算准,见他泰然自若,只得收起心里那淡淡的疑心。
  从前在院里,各家各户抬头不见低头见。大伯母待孩子随时都是一副和蔼的笑脸,若是当天天阴,瞧见小孩上下学,还要关切一句:“带伞了没有啊?”
  待庄谌霁,因他父亲从前给老爷子做过勤务员,他又和宁江艇是朋友的缘故,大伯母对他更宽厚亲近一些。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父亲偏心弟弟,大伯母为此还专门登门同他父亲就教育问题促膝长谈,让他父亲待孩子一视同仁些。
  如今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兴许是太多年没有打过交道,彼此生疏了倒也说得过去。
  啧,还是觉得怪。
  宁瑰露心里还是留下颗怀疑的种子。
  楼下,大伯也已到家,将外套脱下,进门先高声招呼:“爸,吃饭了吗?”
  没听见回应,立刻又问家里阿姨:“老爷子呢?”
  “老爷子在后院晒太阳呢。”
  “今早坐了多久了?”
  “九点多坐那儿打了会儿瞌睡。王燕说让老爷子回屋坐会儿,不乐意呢,非要在外头晒着,真是死犟死犟的。”
  许姨又说:“小露也回来了呢,刚上楼。和老爷子拌了几句嘴,挨了两下,上楼抹药去了。”
  宁华胜哭笑不得:“她都这么大人了,还惹老爷子上火?”
  “可不是……”
  宁瑰露从楼梯间走下来,摆手道:“大伯。”
  “怎么回事?打着哪了?”
  大伯也问。
  宁瑰露还是那套说辞:“没事,就是碰了一下,抹了点红花油。”
  老爷子这时候从后院进来了,撑着拐杖,冷哼一声道:“豆腐做的,碰一下就稀碎了。”
  宁瑰露不服气:“您对您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啊?都抽得我弹起来了!”
  “你们这爷孙俩,真是……”宁华胜无奈,道,“快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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