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这中间还有大伯母的事?
敢情这事家里人人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
一下庄谌霁在老宅的种种不自然,和大伯母似有若无的疏离都有了解释。而作为“事出有因”的“因”,她竟然什么都不清楚,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宁瑰露这回是真火冒三丈了,她跳起来:“宁江艇,你嘴挺严啊!这么多的事,能瞒这么多年!下辈子投胎去做蚌吧!”
她越过他下床穿鞋。
宁江艇起身:“你上哪去?”
“跟你躺不到一块!看着来气!”
“……这就生气了?”
她能不生气吗?她自个儿被蒙骗也就算了,自家人,就算是糊涂账也只能翻篇。
可庄谌霁呢?他原本就算不得还有父母了,因她受到的诋毁、伤害,也能糊涂翻篇吗?
宁瑰露没想过庄谌霁出国前还有发生过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她承认,她心里是有怨过他的。
所以冷着他、对他视而不见、用一句句“二哥”在他心里头摁烟疤。
而他那个人,将自己舌头吞进肚子里,也没有和她说过她家人半个字不好。
所有误会、伤害,他一并承受,不声不响,如果不是心里藏着太多事,他不至于把自己压抑成现在这样。
手机里还躺着一条消息,是晚餐时候庄谌霁发来消息问:“晚上还过来吗?”
她那时正吃着呢,没看着消息,看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想着他也快休息了,索性回了句:你先睡吧。
消息发过去,聊天框上的字迅速闪了又闪,“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回过来两个单薄的:嗯,好。
宁瑰露从来没觉得“良心”这块地方这么焦灼过,她胡乱抓了把头发,对宁江艇道:“你睡吧,我走了。”
“酒醒了?”
见她头脑挺清醒,宁江艇还是提醒一句:“喝了酒,别开车。”
“知道,我打车回去,明天再来拿车,你歇着吧。”
她穿上外套,径直就走了。
宁江艇目送她出门,已经琢磨过味了。
她心里还是挂记着庄谌霁,还不是一般的挂记。下午一听说人出事了,扭头就走。晚上喝得晕晕醉醉的,一听和他有关的话题,瞬间就清醒了。
啧。
怎么这么不是味呢?
她下楼直接打了车走。
司机问她:“姑娘,上哪儿啊?”
手机快没电了,她这会儿酒劲又有点往上冒,想起根本没问庄谌霁回哪去了,头有点疼,点了个位置:“去泰明中学教师公寓吧。”
“你是老师啊?”
司机问了句。
宁瑰露没答,挺困的,心里头也和缠着毛线团似的心烦意乱。
个把小时后,车终于穿过堵成糖葫芦串的市中心,挪到了公寓楼底下。
她摸上五楼,找着门,倚了一会儿后才底气不太足地抬手叩了一下门。
门里没反应。
她叹口气,又接着叩了两下。
等了几秒钟还没听到动静,她估摸着可能猜错了,庄谌霁不在这儿?
正想着要不要走,门就开了。
门内,男人穿着睡衣,黑发散乱颓靡,眼神惊愕,上下扫过她全身,嗅见了淡淡酒气,神情顿时微沉。
她肩膀一松,头回有点尴尬起来,手背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靠着门框佯作随意道:“你在啊,困死了。”
“不是不回来了吗?”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扶了她一把,低声说。
“什么时候说我不回来了?”
她进门踩掉鞋跟,庄谌霁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她的拖鞋:“晚上喝酒了?”
“嗯,喝了点儿。”
他没问她跟谁喝的酒,关心道:“晚饭吃了吧?”
宁瑰露应着:“吃了。”
她又随口问他:“你呢?吃饭了吗?”
“我不饿。”他说。
“没吃啊,那晚上吃药了吗?”她有点晕困晕困的了,搂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他感觉后背有带着酒气的温热,她的脸颊和唇隔着薄薄的面料贴着他的皮肤,令他心口软得一塌糊涂,原本打定主意要硬起来的心已经不攻自破。他轻声说:“吃过了。”
“那就好……困死了,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那睡觉吧。”他把她扶进了卧室里。
宁瑰露倒在床上,嗅到了清新的香气,她睁开眼看了下,道:“又换四件套了?”
“嗯,那套盖了有段时间了。”
他跪床上给她脱了外套,又道:“裙子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宁瑰露翻了个身,露出背面的拉链。
庄谌霁捋起她的发尾,拽着拉链头拉了下去。
“我给你拿睡衣。”他说。
就这么一会儿,宁瑰露就断片似的睡过去了。
她再迷迷瞪瞪睁开眼,是被渴醒的。
室内空调开着,空气很干。
她手掌挡着眼睛,揉了揉酸痛的眼皮,懒癌犯了,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喝口水,好一会儿才睁开黏重的眼皮,往旁一看,庄谌霁对着笔记本还在看文件。
“几点了?”她声音有点哑。
“四点多,没睡好?”他问她。
“渴了,想喝口水。”
庄谌霁扶着笔记本,侧身从床头端过一只杯子,道:“刚倒的水,冷的。”
“唔。”
她坐起身,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将杯子又递回给他,沙哑问:“怎么还没睡?”
“有个文件过目一下。”
“这么晚了,睡吧,什么事不能白天弄?”她困倦地打了个呵欠说。
庄谌霁保存文件后关闭,合上了电脑:“好。”
室内唯一的光源也灭了,恢复了一片沉寂。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良久没感觉到他动,她又转回了身。
“庄谌霁。”
“嗯?”
他声音轻而沉。
“躺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我抱着你。”
她这一句“我抱着你”,让他那压抑了整晚的情绪有反扑的征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往她那侧翻了一下身。
宁瑰露伸出手臂,将他圈进了怀里,唇贴在他额前:“不高兴了?”
“没有。”
他的一只胳膊回搂着她。
想着宁江艇说的事,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声音也不禁柔和下来:“你这人就是口不对心。有什么事就爱自个儿憋着,你憋着劲儿,我又不知道,那咱们俩不是白误会了吗?”
“我没有不高兴,”他叹口气,跟一醉猫讲不清道理,“睡吧。”
“没说今晚。以前也算,以后也算。”
他竟然从她嘴里听到了“以后”两字,庄谌霁怔愣片刻,没忍住,拍了拍她脸颊,将她拍清醒,庄色问:“你说以后能算数吗?”
她没睁眼,嘴角下凹了一点,慢吞吞地说了两字:“算吧。”
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在此刻落定。
他呼吸频率有些乱,颤颤地。他将她圈紧在怀里:“你不要再这样玩我……把我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
她轻哂一下,旧态重萌:“那你也可以不信……唔……”
他堵住了她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重重咬了她一下。
她精力不济,回应得心不在焉。
“大晚上的,睡吧。”她两指抵开他下颌,分开水润的唇,又打了个呵欠,“明天还要去我哥那取车。”
“露露,明天我回一趟泾市。”他说。
“嗯,公司的事?”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我去接庄斯来京。”
“庄斯?……噢,你儿子。”
她声音太轻,语气听着极其轻描淡写,庄谌霁才激越起来的心,又倏地往下沉了下去,连声音也无力:“你不问问吗,庄斯的事。”
“这有什么好问的,就是你家里的事呗,你便宜儿子和你长得又不像,最多就是挂在你户口上……多大点事,以前都这样。你乐意说就说,不乐意说我还拿刀架你脖颈上逼你啊?”
“这么大的事你从来不问,也没有好奇……”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是司空见惯,你只是不在乎。”
“这是很大的事吗?我二伯爷的女儿户口还落在三姑奶那呢。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在乎?”宁瑰露纳了闷了,“说不定那是你姑姑的儿子,就是放你这儿……”
说着说着,宁瑰露恍然大悟,“……庄斯不会真是你姑妈的孩子吧?他爸难道不是你姑父?所以你姑妈……”
越说越没谱了。
庄谌霁彻底放弃和她鸡同鸭讲,衔住她唇:“……睡觉。”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宁瑰露是在紧束的桎梏中醒来的。
她背对着庄谌霁,整个上身都被他紧搂在怀里。他的唇靠近她耳侧,有很轻很绵缓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