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宁瑰露耳朵动了动,“可惜什么?”
  江文娴转了话锋,伸手在她鼻尖一刮:“可惜碰上你这么个小魔王!”
  “那我还可惜了呢,那么美好的青春期,身边竟然只有我哥这种老黄瓜,都没有谈过十段八段甜甜的校园恋爱。”
  “没谈过?那一到周末就和小庄出去,难道真是去学习了?”
  如果是十年前的宁瑰露,保准惊得毛都得炸开了,然而十年后的宁瑰露已经将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练得出神入化了:“哇塞,大伯母,你把我们想得也太龌龊了,我们那时候除了练琴就是学习,感情比白纸还白,你这简直是戴着成人的有色眼镜看我们纯洁的友谊,这是污蔑啊。”
  “小露那时候还小,小庄想来也不会那么不懂事。”弘媛媛微笑着摸摸她头,“你大伯母只是和你开开玩笑。”
  感觉头顶一热,宁瑰露尬笑了下,不太适应地往旁让了让,躲开了她的手。虽然她已经奔三十了,但她总感觉她爸妈还拿小时候那套儿童心理学的方法在对她,且在相处时比她还更不知所措几分。
  手落了空,弘媛媛怔然了一瞬,收回了手,轻声道:“我们不干预你交朋友,喜欢就带回家来,我跟你爸爸都很开明的……你不用避着我们。”
  宁瑰露更尴尬了,连咳了几声胡乱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尽管出了家门,宁瑰露在外边行事做派长袖善舞、游刃有余,嘴上也没个把门,但在家里还是老老实实戴上保守“镣铐”的。
  一来有老爷子的五指山镇着,二来家里其他长辈都是保守正经的老派人,一脉相承的家风严苛,没谁敢出格。家里能出她这么一个没正形又不娴静的丫头已经很是包容了。
  当初她和张思珩交往——成年、公开、合情合理,尚且被老爷子用棍棒收拾了,如果让老爷子知道她上学时候就跟庄谌霁眉来眼去,恐怕老爷子得把他俩皮剥了,扔回娘肚子里回炉重造。
  老爷子余威仍在,父母的“开明”在她这还没有实感,她绕开感情话题,从书柜里拿出几张相片聊起了小时候的其他事。
  泾市,公馆。
  庄谌霁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了,他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交代过厨房不用做晚餐便准备上楼,管家从楼上迎了下来,道:“先生,今天下午收到了一份京市寄来的快件,里边是把钥匙,还有一张纸条。”
  “什么钥匙?”庄谌霁问。
  管家道:“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地址上是写的京市万喜路。”
  “寄件人是谁?”
  “姓陈。”
  庄谌霁意外的神色淡了淡:“不认识,寄错了,叫快递退回去。”
  管家点头:“好,我现在就联系送货员。”
  庄谌霁正要上楼,不知想到什么,脚步一定,忽然又说:“算了……先给我吧。”
  管家不知道他怎么又改了主意,还是立即将快件交给了他:“好的,那您先过目。”
  庄谌霁拎着文件袋进了书房,落座后倒出了文件袋里东西。
  袋内的确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写明地址的纸条,纸条还是打印的,看不出字迹。
  近来泾市降温很快,天气变幻莫测,公司内部一大批一大批的人感冒。他这几天连轴转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病气,喉咙发哑,手掌握拳,也低低地咳了几声,又翻过文件袋看覆盖在正面的寄件信息。
  寄件人一栏打了码,只有“陈**”几个字符,寄件地址倒明晃晃是在京市。
  他落下了微抵着唇的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此时却已经不敢笃定是否如他所想。
  窗户大开着,有风灌进来,他又低咳了几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簿后找到了陈芮倩的联系方式,径直拨了过去。
  好似早有所料,电话当即便通了,陈芮倩大咧咧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喂,庄总,收到钥匙了吧?”
  免去拐弯抹角,庄谌霁直接问:“谁的钥匙,什么意思?”
  “我寄的,肯定是我送的啊,您不是马上过生日吗,这是礼物,专门赶您生日送的,二环内的一套房子,够实在了吧?”
  失落的情绪只在心头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四平八稳:“明天按原地址给你退回去。”
  “别呀,庄总,您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在小露那是春风般和睦,在我这是寒冬般严酷。咱们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给个机会呗!”
  “什么机会?”他反问。
  见他没有马上撂了电话,陈芮倩笑了,当即胡诌起来:“大露露那狗脾气有什么好的?既不温柔又不善解人意,整个就是一‘宁我负人,休教人负我’的女曹操,你跟她在一块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考虑考虑我呗,只要你庄总点个头,我立马修身养性,回头做个贤内助!”
  “贤内助”三个字在陈芮倩嘴里和常人说“我做狗”一个意思,比猫尿狗屁还臭不可闻。
  电话戛然而止。
  陈芮倩把人惹毛了,舒服了,乐乐呵呵又回拨了电话过去,直到听到电话那边几次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您稍后再拨,才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她就是嘴欠逗个乐,没想真把“大金主”惹毛。今年还有好几个项目等着跟庄总合作呢。这会儿赶紧老实收了德性,用另一个号码拨了回去。
  没等电话那边开口,她先噼里啪啦倒豆子地把事都说了:“是小露给我的钥匙,她万喜路那套房子最近在搞装修,让我帮她盯着点,我也没这闲工夫啊,这功劳只能拱手相让给庄总了。”
  庄谌霁眉眼略微松了松,但脸上冷淡的神色却没有变,他说:“我没空,你找别人吧。”
  “别啊,您别装不知道啊,没有小露点头,我也不能随便把她家钥匙给你啊。您行行好,赶紧收了吧。我就是个中间传话的人,怎么还弄得两边不是人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庄谌霁忽然问:“小露为什么突然要装修房子?”
  “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她一向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准这回是突然想金屋藏娇……”
  “挂了,明年的合作再议。”
  “等等等等等!庄总,庄老板,您听我说完!”陈芮倩一个标准滑跪,真话假话掺和着往外冒,“钥匙真是露露给的,她不是要去南岛了吗,怕过去后没时间了,专门交代我要把惊喜交给你,还要我告诉你这是生日礼物。”
  当然宁瑰露原话不是这样的,她是让她帮她物色个好的监理盯装修,房子装完了再把钥匙寄给庄谌霁,她不过是传话时艺术加工一下,润色一下,无可厚非嘛。
  “房子在万喜路,那边房子的含金量你是知道的。她那套房子都空置了很多年了,突然重装起来,她又要去南岛了,这是给谁住啊?不就是留给你的吗!一掷千金博君一笑啊,这事至少能当佳话传十年了!”
  她又说:“我跟露露认识这么多年,最清楚她的为人了,别看她这人好像吊儿郎当,对谁都
  无所谓的样子,但凡是她真正放心上的,那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始终如一。我不知道你俩是不是又闹什么矛盾了,不过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完床尾合,人生短短三万天,没必要为了一点小矛盾一直揪着不放。”
  “我和她之间没有矛盾。”庄谌霁说。
  “啊哈哈哈……是吗,那看来说庄总和一个大学生争风吃醋都是子虚乌有了……”
  “难为陈总,百忙之中还留心一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他不轻不重地回刺了一下。
  “呵呵呵呵,讹传,都是讹传,不当真。我跟你打包票,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有目共睹,大露露没对谁这么认真过。你是不知道,你在国外那几年,她可颓靡了,一喝多了,就嘟嘟囔囔说要去找你。她这个人就是标准的理工直女,嘴硬还嘴笨,但她心里只有你,你可千万不能信那些风言风语!”
  陈芮倩闭着眼睛一通瞎吹,心里直念叨姐们,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在外头悠着点,去了南岛我可帮不了你打掩护了。
  她这漏洞百出的胡话,除了电话对面的人会听进去,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信。
  他们这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观念保守、克己复礼的老古板,但那种人绝对跟她陈芮倩玩不到一块。她和宁瑰露从小就是一块长大的,对彼此的德性一清二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能玩到一块,自然是臭味相投,旗鼓相当。
  中学时代宁家家教严苛,宁瑰露尚且还能在家长眼皮子底下跟他庄谌霁“暗度陈仓”,上了大学,那更是天高任鸟飞——光是大一一年,陈芮倩就看见宁瑰露身边跟着的拎包男换了不下十个——这十个拎包男还是在彼时正宫是张家那位的前提下暗度陈仓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前几天,宁瑰露还领着一男大学生去了一场媒体内部的饭局,一句话把人送进了某单位实习——啧,都是些哄小情人的手段罢了。
  依陈芮倩的经验看,宁瑰露对庄谌霁的新鲜感也不过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不过这俩人现在都是她供着的财神,说几句讨喜话掉不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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