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至于。”
刚醒时还有点困,洗了个冷水脸,又被冷风一吹,顿时精神了。
天际线泛起了一线微弱的白,看起来黎明即将到来,
打的车到了。宁瑰露关上了车门,安排道:“我们先在渡口吃早餐,买最早一趟船票出海。”
“好。”
“不问问坐船要去哪?”
“都可以。”
“不怕把你卖了?”她戏谑。
“与其绑架勒索,你不如直接要赎金。”
宁瑰露手肘支着窗沿,撑着头看他,笑问:“庄总觉得自己值多少赎金?”
风从副驾驶敞开的车窗往里吹,将她零散的卷发吹得混乱,光线并不明亮,给她脸上镀了一层蜜色的黄,她在笑,随性的、自在的、眼里盛着兴味盎然。
那一刻她像极了奥斯卡电影女主角。
他抬起手一摊:“全副身家够吗?”
她摇头:“要一件就够了。”
“什么?”
她伸手在他嘴角向上提了一下,说:“庄总一笑抵万金。”
他稍怔,眉眼松展,唇角一弯,果然笑了。
车抵达渡口。
禁渔期过了,早晚都有渔船出海。渡口大大小小的饭店都通宵开着,这会儿天色蒙昧,近海的天际才有光,渡口已然热闹起来。
夜出的渔船陆陆续续返航,捕来的鱼要趁早分好类,送去岛上各类市场和大大小小的饭店。
进货的面包车见缝插针地停在道路两侧,地面一阵潮一阵干,运输车的水沿街洒了一路。
一股强烈的鱼腥味弥漫至渡口整片空气中。
庄谌霁在闻见腥味时不可抑制地有些反胃。
自从上次在宁家杀完鱼之后,他对水产敬谢不敏很久了。
人的悲喜各不相同。
宁瑰露推开车门下车,第一句话就是:“咱们搞条鱼吃吃?”
“都可以。”他慢慢说。
他们进了一家生意还不错的早餐馆子,宁瑰露点了两碗粉和一份香煎小黄鱼。
坐的位置靠窗,向外眺望能看见远方的渔船在大海中随浪起伏前行。
“等咱俩吃完早餐,会不会太阳已经起来了?”宁瑰露问。
“这里看日出也可以。”他说。
天际线已经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明亮起来,距离日出不远了。
“能赶上就带你去船上看。在海上和在陆地上看日出还是不一样。”
他眉眼很温和柔软,安静凝望着天际线。
其实有这一刻已经够了,有没有日出,都已经无所谓了。
喝了两口茶,见有人提着鱼桶走进来,往后厨走去。宁瑰露拧了下身,朝后桌的大爷喊道:“叔,你们今早的鱼获多吗?”
岛上的老渔民普通话没年轻人好,见有人搭话,操着一口方言举着手比划起来,呜哇吱哇地讲着方言。
宁瑰露连蒙带猜:“这么大的网就这么一点鱼啊?”
“是打了这么大的鱼。”旁边的人帮渔民解释。
“噢噢,这么大,是什么鱼啊?”
渔民又哇哇地说。
宁瑰露伸长了耳朵,重复:“哪有鱼?”
“马友鱼。一种大鱼。你们是来这旅游的吧?”旁边的人问。
庄谌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宁瑰露将接过水杯,没正面回答,笑着问:“算是吧。这里平时游客也多吧?”
“这段时间人不多,放假的时候人多,你们来这旅游啊,这边岛上没什么好玩的,要去界洲岛玩,那边冲浪好玩。”
宁瑰露回头看庄谌霁,问:“想冲浪吗?”
他温和地应:“都可以,我陪你。”
服务生端了米线和小黄鱼上来,热气腾腾的两大碗,配菜也丰盛。
汤面清淡,是当地特色的做法,吊的鱼汤,带着鱼肉的嫩香。
庄谌霁撇开鱼肉,尝了两筷子粉。宁瑰露咬小黄鱼,吃得嘎嘣脆。见他只喝了几口汤,问他:“吃不习惯?”
“还好。”
他吃得斯文,几口吃完,一碗粉没见怎么少。看他把鱼肉都挑出来,宁瑰露筷子伸过去,把他碗里的鱼肉夹了过来,又把自己碗里的橄榄菜挑进他碗里。
“你喜欢吃这个鱼吗?”庄谌霁将碗里鱼肉夹给她。
她道:“你不是不吃吗,给我吧。”
“不是不吃,等会儿吃。”
宁瑰露筷子一顿:“还要吃啊,那我还给你?”
和她对视一眼,庄谌霁忍俊不禁地说了实话:“不用了,最近是不怎么想吃鱼。”
“哟——”宁瑰露吃惊问,“怎么回事?怀上了?”
庄谌霁:“……”
“是我的吗?”她欠欠问。
庄谌霁面无表情放下了筷子。
她乐了老半天才笑着朝服务生抬了下手:“帅哥,这边。”
“你好,是还要其他什么吗?”
“要一份椰子清补凉,一份糯米饭。”
“好的,不过糯米饭还要等个三十分钟左右。”
“有其他快一点的吗?”她问。
“有南瓜饼,银耳羹和绿豆汤。”
“那都要一份,再上一份红茶。”
见她又点了别的,庄谌霁问:“还没吃饱吗?”
“给你点的,你不是不吃鱼吗?”
“浪费了。”他说。
宁瑰露说:“不浪费,你的这份待会我吃了。”
他皱眉:“我吃过了。”
“吃你口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她问。
庄谌霁:“……”
他又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结结实实两碗粉下肚,给宁瑰露撑够呛。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她扭头往外看,嚯一声道:“看,日出了。”
他忽然起身,走到她身侧。
“怎么……”她话没说完,他突然弯腰,按着她后脑勺,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做完这一举动,他又没事人似的走回了桌子对面坐下。
早餐店的其他人都笑了,起哄地吆喝起来。
宁瑰露脸皮这么厚的人都难得脸上有点发热了,她抿抿唇,问他:“怎么个意思?”
“以后你看见日出,会想到我吗?”他说得很
正经。
她愣了愣,才抽了张纸巾擦擦自己一嘴的油:“……挺突然的,太突然了,想忘了都很难。”
彼时彤日初升,浪涛声滚滚,他在晨光中餍足地笑。
干净明丽,仿佛依然是十七八岁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
她惬意地叹出一口气,眯了眯眼睛,靠着椅背往下出溜了一点,是个很没坐相的姿势,双手交握搭在腹前,不知餍足地盯着他看。
红日将他的侧颜照得耀眼发光,他皮肤白得快比得上那碗椰子清补凉了,下颌线清晰薄削,垂下的眉眼骨骼分明而又平和温柔。
真好看啊。
怎么过了三十了,还越长越好看了呢?
可能完全继承了电影厂一枝花的母亲美貌,眉宇又不失父亲的英气,笑起来温和沉稳,不笑时气质干净疏冷,一万个人里也选不出一个。
对好看的人,她总会格外偏心些,而他完全担得起这份偏心。
吃过早餐,太阳已经全升起来了。他们登了船,往界洲岛去。
海上风大,他们在游轮的室内沙龙找了个卡座要两杯度数低的酒坐会儿。
“最近工作忙吗?”他问。
“我这刚来,没什么工作。每天就在岛上瞎转转。”
“没什么工作……为什么从京市调来南岛?”
她笑了,“套我话呢?”
他摇了摇头,不提了。
她靠近他耳侧,很温柔轻哑地道:“有任务,多的不能说了。”
庄谌霁心口一震颤,敛色问她:“有危险吗?”
她笑道:“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来拆弹的,就正常的工程项目。”
他目光沉沉,欲言又止都在眼里。
宁瑰露笑着窝在沙发上,下巴往他肩侧一砸,道:“别胡乱想,我不喜欢家里人掺手我的工作,你也一样。”
他揽过她肩膀,侧头抵着她的发丝,没有再说话。
日出看完了,又喝了点小酒,困意卷土重来。宁瑰露打了个哈欠,又往下滑了滑,抵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二哥,时间还早,我再睡会儿。”
“嗯,睡吧。”
他要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将她紧紧搂着。
游轮开了二十多分钟后,在第一座岛停泊了。
靠岸时船身一震,宁瑰露醒了,正要睁开眼,庄谌霁伸手捂了捂她眼睛。
“怎么了?”她打了个哈欠。
“到第一站了,太阳很大。”
“唔……”她便又合上了眼睛,换了个姿势,往他腿上一倒,将身上的毯子往下扯了扯。
游船摇动,阳光暖洋洋的,她睡得很舒服。
游轮陆陆续续下了一批旅客,又上来了一批旅客。脚步声、旅行团叫嚷声鼎沸,宁瑰露睡不着了,又躺了一会儿后坐了起来,起身道:“我去个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