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从前江稚尔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漂亮,只是这种漂亮是不带任何锋芒的,加之江琛的刻意打压,于是从未引起过这样大规模的轰动与追求。
程嘉遥更是夸张。
翘课逃学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正式演出那天江稚尔难得在学校碰见他。
后者拎着沉甸甸的广告灯牌来后台找她。
当时江稚尔已经换好公主裙,坐在镜子前化妆。
程嘉遥双臂环胸坐在化妆桌上,对着她发出第三遍“啧啧”时,江稚尔终于受不了地出声:“你干嘛?”
“来给我妹应援啊。”
“……”
说罢,程嘉遥拎起广告灯牌,搁在腿上,在背面拨动开关,灯牌瞬间亮起。
花里胡哨、五颜六色一片,八个大字闪烁——
稚尔稚尔!
天生公主!
江稚尔:“……”
莫名其妙。
即便下定决心要勇敢站在人前、不要害怕,可这……也实在太过夸张浮夸。
江稚尔连忙伸手去抢:“你快关了!”
程嘉遥高高举起,笑得幸灾乐祸:“不关!凭什么关!”
“程嘉遥,你好幼稚啊!”
“你现在胆子大了,敢连名带姓地叫我了。”
“……你快关掉!”
“怎么?不喜欢这句?那换一句。”
程嘉遥重新将开关一关再一开,屏幕再次亮起时换了一句应援词——
倾城公主!
非尔莫属!
……神经病!
可惜江稚尔被化妆刷定在原地,抢不过灯牌,而程嘉遥则抱着那不断闪烁的灯牌往外走,一路吸引不少目光。
邵絮拎着奶茶跑进来时正好撞见,笑得前仰后合。
江稚尔无奈地抬手盖脸。
实在是丢脸。
邵絮将奶茶插上吸管,放到江稚尔嘴边:“外面好多家长都已经到了。”
江稚尔一顿,被程嘉遥打乱的思绪重新回来,问:“那有看到我二叔吗?”
邵絮摇头:“没见着,不过你二叔即便是来了估计也会被先请去校长办公室休息吧,而且一排已经放了他的桌牌名字,肯定会来的啦。”
江稚尔点点头。
马上就要在程京蔚面前表演,她心口又紧了紧,趁着化眼妆闭眼,数不清第几次在心底默背台词。
-
另一边。
今天程臻集团内部气压极低,暗流涌动。
说到底,这股暗流自程老去世后就没停息过,愈演愈烈,程京蔚即便有再强的实绩,可年龄资历摆在那儿,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必然是明枪暗箭无数。
程京蔚料到集团不会就此平息,只是没料到这场动荡会来得这样快。
周二,程京蔚推去原本酒会安排,傍晚便准备出发去学校看江稚尔的演出。
走到电梯口,徐因忽然急匆匆跑来:“程总。”
徐因跟着他做事多年,向来稳妥,少见这样慌乱的时刻。
程京蔚敛去神色:“什么事?”
“加州海外分公司生产线被爆安全问题以及涉及用户信息隐私安全,另外,技术部反映客户数据、财务数据等敏感信息都正在遭黑客击中攻击,目前已形成舆论影响,造成股市动荡。”
这一系列都来得出人意料。
而任何一项都足以对公司产生巨大影响。
若说不是幕后知情人刻意为之,能不留破绽地对程氏集团
谋划这一场大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程京蔚沉默三秒,神色自若,沉声吩咐:“通知海外部、技术部紧急开会,公关部做好舆论处理,半小时内官方明确公告,最大限度缩小辐射面。”
深夜,整个程氏集团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这是程京蔚继位以来遇到的第一支暗箭。
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程京蔚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偌大的办公室内昏暗,男人即便脊背挺直,可这一幕总让人觉得落寞。
他久违地点了支烟。
手垂在腿侧,青白烟雾萦绕指尖徐徐腾起。
徐因在这时推门进来,汇报目前进展。
程京蔚抬手,深吸一口烟,过肺,又缓缓呼出:“替我订一张今晚去加州的机票,我去一趟工厂。”
“好。”
待徐因将离开时,他又改口:“明早的机票吧。”
“好。”
“先前香港拍卖行拍下的藏品送来了吗?”
徐因愣了下。
当初被授意拍下这幅画时徐因以为是用作疏通人际关系,但一看画作作者——舒玉。徐因后来搜索了解才得知,这是小有名气的当代年轻画家,以山水画尤其荷花著名,可惜早逝,于是这些画都成了遗作。
舒玉并非家喻户晓,但她画的山水画的确极富神韵,也被不少收藏家追捧,一幅画上拍被拍至数百万是常有的。
只是如果用作送礼,大概更愿意选择张大千、吴冠中。徐因猜不到这幅舒玉的《荷》是为何种用途,更猜不到如今这般危急时刻,程京蔚还会如此突兀地询问此事。
徐因:“下午已经收到,只是事发突然,我忘了给您汇报。”
程京蔚点头:“包装好拿给我。”
-
当主持人报幕,江稚尔最终还是没等来程京蔚。
她站在舞台之上,聚光灯之下,台下是大家的欢呼鼓掌,程嘉遥站在最显眼处举着灯牌大声呼喊,可那个放着“程京蔚”桌牌的位置却始终空无一人。
她准备了那么久。
就是为了让男人能够对她刮目相看。
可到头来她日日夜夜认真准备的,在男人眼中或许不过是幼稚可笑的小孩子过家家。
英语节结束。
在热闹喧嚣气氛中,江稚尔独自一人回家。
晚餐还热气腾腾放在餐桌,可她实在没有胃口,回屋便怏怏一头栽进床铺。
那盏程京蔚为她准备的夜灯依旧尽职尽责亮着。
那是她心底那份爱意和一切情愫的开端。
只是也许,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真的太大了。
就算她真有勇气当面对程京蔚说出喜欢,他应该也会觉得她离谱可笑吧,也不会认真对待她这份情感。
可是,可是。
她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啊……
小姑娘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愫,不知道如何掩饰,也不知道如何控制,只能任由其扎根滋生、枝繁叶茂。
江稚尔将脑袋用力埋进枕头中,滚烫的眼泪很快就濡湿微凉的丝绸面料。
到底是累了,渐渐昏沉。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际,门口玄关忽然响起声。
江稚尔从一片迷雾又心酸蔓延的梦境中脱离而出,听到男人回来的熟悉声响,接着,脚步声不断靠近。
他朝她房间走来了。
江稚尔下意识将自己整个藏进被子里,被子拉过头顶,挡得严严实实。
刚掉过眼泪,眼眶还红,睫毛还湿。
她不想被程京蔚看到这样的自己。
下一刻,门被轻敲一记。
江稚尔蜷缩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紧接着,门被缓缓推开。
程京蔚放缓脚步走入屋内。
他向来知分寸,进退有节,只是今日看到餐桌上饭菜未动,小姑娘一口都没吃,想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进屋瞧瞧。
结果就看见被子高高鼓起一团,一只白生生的脚从床侧露出一截,脚心朝上,皮肤雪白,脚趾漂亮浑圆,修剪得很干净。
一眼便知那床底下是个什么别扭姿势,趴跪着的。
程京蔚就没见人能这样的姿势睡着。
于是便心知肚明。
没睡着,也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因为他爽约闹别扭呢。
程京蔚挨着床沿坐下。
江稚尔蒙在漆黑的被子里,只觉得床铺往下陷了陷,她意识到什么,心一下紧了,像被人凭空用力抓一把,那只被“遗忘”在被子外的脚也唰得缩了回去。
动静太大,程京蔚都看在眼里。
男人轻扯了下嘴角。
“尔尔。”他轻声唤。
没反应。
“睡了吗?”
依旧没反应。
男人轻叹气,壮似无奈地自言自语道:“那我这赔罪礼送给谁呢?”
被子里动了下。
寂静夜晚,屋内夜灯散发着昏暗而又温馨的暖光,客厅的白灯从门隙中洒进来,照亮男人半边侧脸。
又过三秒。
被子里头像只咕蛹的小虫,磨磨唧唧探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眼眶红,鼻尖也红,又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问:“……什么赔罪礼?”
第17章
程京蔚轻笑出声。
这大概是这个晚上他第一次轻松的笑。
他一边将小姑娘凌乱的发理顺,一边将手中的盒子递去。
细长的黑柿木卷轴盒,沁着淡淡香樟气味。类似的盒子她见过许多,奶奶房间柜子整整齐齐码了一摞,收着奶奶写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