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着程嘉遥向程京蔚表忠心这架势,江稚尔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哭。
全乱套了。
“听说,等你高考后你爸打算送你出国?”程京蔚突然问。
“啊?对。”程嘉遥说,“但我想好了,我会说服我爸再等一年……”
话音未落,男人那头响起清脆的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静谧下出现的金属声叫程嘉遥止住话头。
通宵一夜还得处理这档子事,程京蔚实在觉得头疼,呼出一口烟,懒散道:“看来我得和你爸说一声,尽早送你出国。”
程嘉遥哑然。
程京蔚靠在沙发,看着面前落地窗外逐渐苏醒的街景:“嘉遥,你追尔尔这事儿,至少在我这,没可能。”
男人声线平稳温和,却也坚定。
“为什么?凭什么!”
程嘉遥不理解,也不明白。
十几年众星捧月的生活只给了他一种错觉,他作为程家小少爷,出手阔绰大方,能和他在一起都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觉得你靠什么能和尔尔在一起?”程京蔚问,“就凭你姓程?”
程嘉遥没应声。
但程京蔚说对了,他就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是程嘉遥,所以他当然配得上这世上大多数的姑娘。
程京蔚笑了笑,淡声道:“嘉遥,这在我这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如果你没有出生在程家,也不过是个皮囊不错的街边混混,连去国外镀层虚幻的金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都不可能认识尔尔。”
“我问你你喜欢她什么,你说她有意思、说她漂亮,也都是最表面的东西,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不足以成为你喜欢她、且只喜欢她的原因。”
程京蔚说,“嘉遥,你从前怎样我从不干涉,你那些烧钱的爱好我也并不反对,是因为你是程家的人,但你要和尔尔在一起——不行,因为她是我家的小姑娘。”
少见程京蔚耐心说这样长一段话,程嘉遥听得愣住。
但不可否认,程京蔚说得没错。
他到底还是听程京蔚的话的,顿了顿,道:“那我改呢?”
他淡笑:“现在头脑清醒了?”
程嘉遥抿唇。
“改了再说。”程京蔚说,“更何况,这事的最终决定权,在尔尔。”
二人又说了几句,程京蔚便打发人先回去,说别打扰小姑娘睡觉。
程嘉遥离开前还是将那束玫瑰花留下,递给楚姨,叫她找花瓶插起来,到玄关处,他回头看向江稚尔,想说什么,可最后也没说什么,只一句“晚安”,关上门走了。
江稚尔在原地停顿三秒,直到楚姨说去拿花瓶才回神。
低头,电话还通着。
程京蔚没挂。
江稚尔重新将手机放耳边,试探性地:“二叔?”
“嘉遥走了?”
“嗯。”
“刚才我说的,你也都听见了吧?”
“……嗯。”
“你要喜欢程嘉遥,我也不同意。”
江稚尔一下子睁大眼睛,急急辩驳道:“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说完,她一瞬间屏住呼吸,电话那头也沉默。
扑通扑通,只剩下心跳声。
片刻后,程京蔚挑眉,问道:“有喜欢的人了?”
“……”
“同学?”
“……不是。”
“那是谁?”
“……”
江稚尔除了沉默只能是沉默。
程京蔚笑了笑道:“我说过,只要那是个不错的人,二叔也不是个迂腐到会阻止你早恋的人。”
尽管自从真正开始在意江稚尔后,关于未来成为她另一半的人选,他也无法避免的百般挑剔,一般人实在难以入他的眼。
但程京蔚自觉自己足够开明,还远不止于平白无故要拆散两人。
江稚尔鼓鼓嘴,轻声:“我就是怕你骂我。”
程京蔚挑眉:“尔尔,你这话说的,你喜欢那人是有多见不得人?”
“……”
你才见不得人。
你就是见不得人。
江稚尔愤愤地想。
可心里再怎么理直气壮,却也无论如何不敢宣之于口,最后只委屈巴巴憋出一句:“我能不能先不说是谁……”
“当然。”好在程京蔚没有继续勉强她,又道,“只是尔尔,你要记住一点,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委屈自己。”
-
后面几日,江稚尔都没有再和程京蔚通过电话。
他又投入到格外忙碌的工作中。
国内关于程臻集团的各种传言愈演愈烈,很多人都说“富不过三代”,程京蔚到底是年轻,太学院气,程臻集团大抵就要自程京蔚手中开始走下坡路。
程臻集团前身是靠投资酒店成功上市,而后成立风投公司,在强大的金融支持下,才发展出地产、科技、医疗、餐饮、媒体多领域的程臻集团。这样根脉遍布四海的大集团,一旦出事必然引起连锁反应,就连各类造谣抨击也甚嚣尘上。
程京蔚始终没有出面作任何回复。
大家都觉得他终究是太年轻,扛不起这个沉重的担子。
学校里许多人也开始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江稚尔,或考究、或轻蔑、或同情。
可江稚尔却一点都不担心。
她知道程京蔚一定可以扭转局面,知道他不出面绝不是逃避,他正凭一己之力争分夺秒将集团拉回正轨。
他不会掩人耳目欲盖弥彰,他要光明正大一击必胜。
……
在加州的第十二日,程京蔚终于坐上返程的航班。
私人飞机偌大的机舱内,程京蔚坐在电脑前,正针对最后一项媒体提出的疑点做回复,打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他将文件发送至徐因邮箱。
做完这些,程京蔚摘下眼镜,抬手掌心盖在眼睛,轻舒出一口气。
紧接着,徐因便打来电话。
“程总,方宏志订了上海飞往瑞士的机票,目前正在赶往上海的路上,已经快到高速口。”
程京蔚睁眼,眼底沉得像一汪深潭,不动声色亦不近人情地吩咐:“把他的犯罪证明交给经侦队,不管用什么办法,将他逼停在高速路口,买空今天下午四点前所有南锡去欧洲的机票,确保在我抵达之前不能让他出国。”
“是!”
挂了电话,程京蔚继续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昼夜颠倒,他本就少觉,这几日更是每日都睡不了几个钟。
只是当一切都进入收尾阶段,好不容易可以松懈片刻,却没了睡意。
片刻后,程京蔚打开手机。
蓝牙自动连接机舱内音响,他点开音乐app中第一首歌。
王菲的《暗涌》
也是那日他和江稚尔分一只耳机一起听的歌。
或许江稚尔以为他听不懂粤语,可其实大学期间他参与子公司项目还在香港生活过大半年。
程京蔚自幼有语言天赋,精通多国语言,粤语也在那半年时间里学得不错。
让这口烟跳升
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
口和耳亦没缘分
……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
我越不敢碰
在王菲那阴雨连绵般的声线中,在短促又流畅的琴键中,如王家卫电影中梦幻的镜头语言,如飞逝而过的漆黑隧道——这一次,程京蔚听懂了歌声中属于青春的骄矜。
这是一首讲述暗恋的歌。
更确切地说,是错位的爱,落空的爱,太沉太重,是连开始都不敢的爱。
程京蔚眉
心一点点蹙起。
换作半月前,他不会多想,只是不久前刚得知江稚尔有了喜欢的人,再听这首歌便有了全然不同的解释。
——错位而无法开始的爱。
如果江稚尔真是因那个暗恋对象而对这首歌感同身受,那他的确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到底是爱上怎样不该爱、不能爱的人才会到这样卑微乞怜。
程京蔚可以接受她懵懂爱上或许没那么好的人,去撞南墙也好,去走坎坷也罢,都不足挂齿。
却无法接受她以如此卑微又小心翼翼的姿态去接触一段感情。
这样的卑微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是要吃大苦头的。
说到底,程京蔚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家的小姑娘在一段感情还未开始之际就提前受这样的委屈。
片刻,疲倦也在百般思虑与情绪中褪去。
程京蔚拿起手机,拨通司机的电话。
自他将江稚尔带到自己身边抚养的第二日起,李叔就专门负责江稚尔的出行,按理说,他应该最清楚江稚尔每天都见过谁,情绪又因为见到谁而被牵动。
程京蔚没有开门见山,只闲聊般问及:“我在国外这几日,尔尔生活怎么样?”
司机答道:“江小姐一切如常,并没有受外界传闻影响,学校马上就期中考了,学业也比较重,江小姐除了上学和您从前安排的那位物理老师那儿补习外,基本都在家复习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