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潮热春夜> 第47章

第47章

  “这些天她都在?有没有受伤?”
  “……嗯,没受伤。”程嘉遥说,“我前几天还去找过她,但她说想自己安静几天,我就没再去打扰了。”
  程京蔚在暴雨中重新启动车子,朝枫曜酒店驶去。
  焦急担忧褪去,他面色有些冷,也有些愠色:“她为什么不回家?”
  程嘉遥停顿了下,抿了抿唇,但最后也无法亲口将那个答案告诉程京蔚。
  不敢,也不能。
  “……我也不知道。”
  程京蔚没再多说,挂了电话,一脚油门驶过路口,疾驰溅起水花。
  去枫曜酒店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江稚尔为什么突然会选择独自住到酒店?
  瞒着他,欺骗说在同学家,不接电话,也从不主动联系。
  这更像是叛逆小孩的“离家出走”。
  可他在此之前从未在江稚尔身上发现过任何属于“叛逆”范畴的
  举动。
  思来想去,只能是期末考前被叫去学校的那次,因为日记本中的内容他问小姑娘喜欢的人是谁,要求她不许再给那个人任何机会。
  当时江稚尔的确抗拒不能接受,还掉了不少眼泪,但他和江稚尔之间并未因此发生争执。
  程京蔚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清。
  他毕竟不是江稚尔真正的长辈,自然也无权像国内传统长辈那般勒令孩子遵循自己意愿,所以他只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给出意见,并未真正勒令。
  如果他真想以独断专行的方式,他可以有一百种方式查出那个人到底是谁,让他不敢再出现在江稚尔面前。
  可江稚尔竟然就因为这样不值一提的“意见”,而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对他说不。
  程京蔚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年程嘉遥的叛逆会让他父母那样头疼。
  而此刻,他终于也真切地体会到了。
  窝火,又觉得可笑。
  他知道自己比江稚尔年长十一岁,不该跟这种青春期小孩置气,可还是觉得窝火至极。
  深究其中不过是觉得,她竟然要为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来跟他耗,用离家出走来反抗,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而他竟然在为此吃味。
  为自己在江稚尔心中的地位比不上那个男人。
  ……
  程京蔚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一路疾驰,穿过狂风暴雨,直至停至枫曜酒店外。
  被雨水冲刷得锃亮的迈巴赫在深夜中依旧耀眼,而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中更像是不可怠慢的不速之客。
  酒店大堂经理出来查看,程京蔚这才得知江稚尔发高烧刚被送去医院。
  这下除了恼火便又多了几分心疼。
  又气又心疼。
  这样的天气发高烧,还独自一人去医院。
  路上折断的树都不少,也不怕碰到意外。
  凌晨时分,迈巴赫离开枫曜酒店,再次驶向医院。
  当走进输液室,程京蔚一眼便见到缩在角落的江稚尔,小姑娘缩成小小一团,潮红已褪,只余苍白,额头布了层密密的冷汗。
  这一刻,他又忽然什么都不气了,只剩下心疼。
  程京蔚走上前,替她将毯子掖好,见她手背冰得发青,脱下外套掸去表面的雨水,轻轻盖在江稚尔身上。
  他问了护士情况,眉间越来越紧,那么高的烧,怎么才来医院?怎么就没有一刻想到要给他打电话?
  程京蔚在江稚尔身边坐下,捧起她的手,避开针头为她取暖。
  他没有叫醒江稚尔,只静静坐在一旁,看点滴随着一分一秒滴落。
  一直等挂完三瓶点滴,凌晨两点,程京蔚叫来护士拔了针,他替江稚尔摁着针孔,等确认不再出血后才轻声将小姑娘叫醒。
  谁知小姑娘一睁眼便落泪,瞳孔像是被泪水泡了许久,通红一片,像只兔子。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轻声唤一声“二叔”。
  程京蔚抬手去摸她额头,江稚尔下意识往后躲了下,程京蔚悬在半空的手停顿,但依旧轻抚上去。
  还是有些烫,大概还未完全退烧。
  也是,都已经烧到40度,哪里那么容易就能退烧。
  小姑娘还虚弱着,程京蔚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是将她扶起,又在穿堂的冷风中搂住她肩膀将人带入怀中。
  “走吧。”
  走到医院门口,风雨依旧,程京蔚说,“尔尔,你在这等一会儿,我把车去开来。”
  “二叔。”江稚尔低着头,嗓音发哑发涩,提不起精神,却带着点固执的坚定,说,“我可以自己打车走,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程京蔚一顿,垂眸。
  他因这话中刺耳的礼貌与疏离咬了下牙根,因此下颌轮廓收紧,显得格外冷肃而不近人情。
  那点烦躁又在胸腔腾起。
  他从来不是个会被情绪掌控的人,可此刻这点烦躁却愈发忍受不了。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打车去哪?”
  江稚尔依旧低头,保持一副划分界限的姿态,礼貌得像个陌生人:“酒店。”
  程京蔚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不知道自己的烦躁到底源于什么,只觉得各种情绪盘踞心头,怎么也疏散不开,
  “行,你回酒店。”最后,他声线淡漠道。
  说罢,他转身离开。
  走入雨幕中,被冷风一吹,大脑终于清醒。
  他这是在和正生病的小孩发什么脾气?
  程京蔚脚步一顿,犹豫不到一秒,再次快步朝江稚尔走去。
  小姑娘见到折返的男人,眼眶还蓄着泪,怔在原地,说不出话,直到男人弯腰直接托着她腿弯将她公主抱起。
  “江稚尔,你今天只能跟我回家。”程京蔚言简意赅。
  江稚尔闻到他身上熟稔的气味,也感受到他体温,甚至还触碰到他此刻在她腿弯上手臂贲张的青筋脉络以及冰凉的腕表
  那种无法自控的情愫再次汹涌而来,小姑娘几乎是挫败的、自厌的,为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放弃。
  她不想喜欢程京蔚了,她不想再为他流眼泪了。
  可为什么他要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关心她、照顾她。
  “我不要!”
  江稚尔哽咽着挣扎,不肯就这么被他抱着离开,“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回去!”
  程京蔚一声不吭。
  可男人的行动与力量已经诉说一切,他打开那把黑色的直骨伞,单手抱着江稚尔走进雨中。
  那把黑色直骨伞很眼熟,像是奶奶葬礼上他举着伞撑在她头顶的那一把。
  他们的关系,本就该停留在那一刻。
  江稚尔触景生情,眼泪更止不住,可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抵抗不了成年男人的力量,始终在他怀中纹丝不动。
  车停得不远。
  程京蔚拉开副驾驶门,几乎是将小姑娘丢进车内,而后快步走回驾驶座,落锁。
  江稚尔直起身再去拉车门时已经打不开。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后来又陆续看到的网络上关于他和别人的结婚传闻,更恼火于他此刻的举动,用力掰门把手,“我不想回去,那也根本不是我的家!”
  “能不能别闹了?”程京蔚近乎疲惫地低声道。
  也是在这一声中,江稚尔猝然安静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过激了,逾矩了。
  程京蔚把控整个集团,被那么多人忌惮畏惧,若非他对她的纵容疼爱,她此刻不可能有胆量跟他这样叫嚣。
  也是在这时,江稚尔看到程京蔚眼底的血丝和难掩疲惫的神色,以及他湿透的衬衣。
  此时此刻,凌晨两点半,他放下工作和睡眠,赶来医院陪她挂点滴,似乎的确不该遭受如此对待。
  江稚尔眼睫颤了颤,低下头,轻声道歉。
  程京蔚无声启动车子,再次驶上回家的路程。
  一路沉默。
  下车、上电梯,进家门。
  屋内漆黑一片,打扫得过于干净,没有了江稚尔偶尔放在茶几的作业本或笔,也没有了阳台上挂着的女孩儿色彩鲜艳的衣服,显得整个屋子都冷落下来。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程京蔚站在她身后冷声开口。
  江稚尔愣了愣,没有想到程京蔚将这定义为“离家出走”。
  可她也无法辩驳,她该如何才能开口说她只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结婚新闻,才想要离开他,想要以此让自己可以不再爱他。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一直那样难过。
  程京蔚接着说:“就为了那本日记,就为了你喜欢那个人,你就能这样做吗?”
  她低头看脚上的拖鞋。
  她刚来这里时还是寒冬,第一日穿的是并不合脚的、过大的灰色棉拖鞋,第二日便专门为她准备了合脚的、粉色的、毛茸茸的可爱棉拖鞋。
  而当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便又妥帖地准备好了女孩子通常会喜欢的凉拖类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