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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可如果程京蔚就要结婚,她在这里就实在太碍眼了。
  换位思考,如果她就是那个结婚对象,也一定会觉得不自在不舒服。
  眼泪悄无声息再次落下,溅落在大理石砖。
  少女咬着牙,拼命忍住哽咽:“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还伤害自己,落得现在这样狼狈,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委屈自己。”
  江稚尔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坚持着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喜欢的人是你。
  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的你。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事到如今,她的情感早已覆水难收。
  程京蔚在她这一句中皱紧了眉,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肃然开口:“和那个人断绝一切关系,如果你做不到,就由我来。”
  程京蔚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说出如此专断的话。
  而江稚尔一怔。
  不为前一句,而是后一句——由程京蔚来。
  如果他真的想查,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江稚尔不想,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失去最后一层尊严了。
  “不要!”江稚尔猛然回声,瞳孔不自觉放大,水盈盈又红润润,“不要……我自己会处理的。”
  她的“不要”是不要程京蔚去查。
  可放在程京蔚耳中,却成了不要和那个人断绝关系。
  于是眉间沟壑更深。
  “江稚尔,谁教的你可以为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男人这么自轻自贱!”
  程京蔚少见地喜怒于色,提起音量,“你可以为了他离家出走反抗我,你可以为了他说这里根本不是你的家,那你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江稚尔死死抿住唇。
  而程京蔚则抬手扣住她下巴,强硬地将小姑娘仰起头,直视她瞳孔,一字一字,沉声道:“我是你二叔!”
  可谁知江稚尔的泪一下涌出眼眶,很快滚落至他指尖。
  程京蔚指尖轻颤,被这滚烫的触觉刺激回理智。
  刚想松手,江稚尔忽然红着眼,伤心痛苦地看着他,近乎是喊出来的——
  “你是程京蔚!”
  第27章
  你于我而言,不是二叔。
  你是程京蔚。
  江稚尔这一声当真是平地惊雷,昏暗的环境下她瞳孔中的水光如此耀眼,也显得此刻的女孩儿的盛怒那样鲜活。
  饶是程京蔚见多识广,在杀人不眨眼的名利场叱咤风云,都毫无征兆下被这一句怔在原地,而后心脏连带四肢百骸的神经都开始发麻。
  他在一句中被某种更隐秘的情愫抓住了,那种无法细究也无法细想的情愫。
  而小姑娘就这么直直看着他,眼眶红得像是要滚出血泪,孤注一掷般直视他,胸腔随着颤抖的呼吸频率紊乱地起伏。
  程京蔚在她无声的目光中看到了痛苦,也从她的爆发声中听出了她的委屈。
  像作茧自缚、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屋内,短暂地安静下来。
  程京蔚沉默半晌,伸手试图去抓她手腕:“尔尔——”
  而小姑娘后退一步,下意识将手背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楚姨听到异动从保姆间出来,屋内太黑了,她并未发觉二人间紧张的气氛,只透过门外的光看清江稚尔的身形。
  她欣喜地快步上前,雀跃的声线打破僵局:“尔尔!你可终于回来了!这是去哪里了,这么多天都不见你?”
  江稚尔别过脸,飞快拿手背拭去眼角脸颊的泪:“楚姨,我先去休息了。”
  楚姨连连道:“好、好,这么晚了,赶紧去睡觉吧。”
  江稚尔没有再看程京蔚一眼,直接回了卧室。
  ……
  程京蔚已恢复平静,面色如常,并看不出方才两人争执过的任何痕迹,朝楚姨颔首示意后便也沉默回了房间。
  他每晚睡前都有检查未读邮件的习惯。
  有两封来自国外的邮件,回复完后已经又一小时过去。
  程京蔚靠在椅背上,取下眼镜,抬手按了按鼻梁,脑海中又回响起江稚尔那一声爆发。
  他不知为何最终并未问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潜意识不允许他追问。
  于是这异样便也随之如砸进湖中的石子儿消失了。
  只是在现实生活中潜意识不易被发觉,却会潜入荒诞的梦境中,蛰伏于最深处的欲望与条件反射。
  程京蔚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像极了春天澳洲雪山下的那片牧场草原,广袤无边,连接瓦蓝的天际。
  他坐在乡村小屋中,黑胡桃木色,四面是黑色窗框的大落地窗,周遭布局繁复而温馨,绵软的羊毛毯、茶几上的青葡萄与苹果、复古精致的烛台香薰,以及玻璃罐中吃到一半将要融化的冰淇淋,和几本散乱在沙发的封面色彩鲜艳的时尚杂志。
  他似乎真的曾经来过这里。
  而从落地窗往外看,是高大粗壮的树木与茂盛的草地。
  草地上铺了一块白底黄点的毯子,一个女孩背对他趴在上面,她穿了白色的轻薄连衣裙,被风吹得轻轻鼓动,两条纤细白皙的腿翘起,悠闲自在地晃动,也因此扫过刺眼的光束,阳光将她的皮肤照得更加白皙而细腻。
  这似乎,是很少会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鲜艳色彩。
  美丽至极。
  程京蔚想出去看看,这到底是哪里,也想出去看看,那个女孩儿到底是谁?
  可当他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却是迷人眼的暴风雪。
  寒风刺骨,夹杂雪片的狂风扑面而来。
  在茫茫一片中,有个人跑进了他的怀抱,她紧紧搂着他的腰,那么用力,隔着衣服也仿佛肌肤相贴。
  程京蔚并不知道那是谁。
  只是嗅到一股很熟悉的气味,是洗发水中的清冽檀香,还是沐浴露中的清新青柠,抑或是女孩身上独有的淡淡花香。
  很熟悉,可他又想不起这到底是谁。
  他只是被最纯粹的欲望驱使,同样俯下身,搂住她纤细腰肢。
  然后女孩儿更亲昵地紧贴上来,她仰着下巴去亲吻他,圈着他脖颈,微凉的手指在他后颈轻轻打圈,像羽毛,激起他身体深处的渴。
  他被风雪迷眼,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他便搂着人腰将女孩儿带进屋内,单手关门,同时更用力地回吻过去,湿滑的、躁动的、酥麻的。
  一切一切都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可他依旧没看清她的脸。
  只是程京蔚什么都顾及不上,新奇的欢愉正吞噬麻痹神经,让他沉溺其中,他们一起倒在沙发上,弄到了水果,晶莹剔透的葡萄滚落在脚边,被碾碎,榨出汁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再然后,他听到女孩儿呜咽着,有些不受控地出声——
  “程京蔚。”
  “……!”
  下一秒,程京蔚从睡梦中骤然惊醒。
  -
  江稚尔原以为这又会是失眠的一晚,可大概是身体实在虚弱,她躺下后不久便熟睡过去。
  再醒来天色已大亮。
  如宿醉后的翌日早晨,大脑疼痛酸胀,四肢也因为高烧酸痛,过了许久,也许一刻钟,她才缓缓回过神——自己这是回来了。
  紧接着,关于昨夜的记忆才一点一点回笼。
  天呐……
  她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她不仅对程京蔚发了脾气,还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
  天呐。
  天呐……
  江稚尔,你真是烧得失智了吗?
  她将脑袋埋进枕头中,无能狂怒般用力咕蛹了几下,从喉咙底发出些懊恼又不堪回首的哼声,最后才一脸绝望、凌乱地坐起来。
  她侧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早晨十点。
  程京蔚向来少眠,即便昨晚睡得晚这会儿也该去公司了。
  江稚尔简单洗漱,推门出去。
  却不料,一眼便见到正站在对面咖啡机前磨咖啡的程京蔚,男人一身睡衣,显然也刚起不久。
  “……”
  程京蔚听到声音,回头看她,又淡淡收回视线。
  江稚尔抿了抿唇,腿被定在原地,思考此刻该装作断片跟人打招呼,还是索性回屋当缩
  头乌龟。
  可紧接着,程京蔚就端着两杯咖啡走来:“来吃早饭。”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似是要不动声色将昨夜的事都就此揭过。
  江稚尔挪到餐桌边,程京蔚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到她手边,加了奶和方糖,同他自己那杯冰美式完全不同。
  江稚尔低头喝一口,糖还未化,依旧苦味偏重,她拿起小汤匙轻轻搅拌,很快方糖便溶化不见。
  青春期容易伤春悲秋的小姑娘此刻还在心里默默想着:以后我都不要再强迫自己喝那苦得要命的咖啡,我就要喝自己爱喝的,加奶、加方糖,我不再想要和你并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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