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从前没发现,原来自己对古迹很有兴趣。
“如果真的感兴趣,可以考虑高考后填报相关专业。”程京蔚提议。
江稚尔诧异:“这也有专门设置专业吗?”
“部分院校是有的,比如文博系——文物与博物馆,其中就有文物修复的专业课程,等本科结束还可以考虑意大利读研。”程京蔚说,“不过这类专业比较辛苦,你可以自己考虑一下。”
江稚尔从没考虑过未来要读什么专业,此刻却忽然有了一个方向。
后来,当江稚尔真的去到意大利留学,再回想起程京蔚,都不得不承认,作为长辈,他实在是无可指摘的完美,甚至成为她人生的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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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展览开启。
全国各地的画家和收藏家都来观展,对此次画展赞不绝口,口碑极高,后几日的门票更是一票难求。
许多下个月即将上拍的藏画价格更是数倍地往上翻。
程京蔚结束一天的会议时已是晚上八点,距离今日闭馆还有一个小时。
他同徐因一道去艺术馆。
上车后,程京蔚问:“画展第一天开展,怎么样?”
“一切顺利。”徐因调出手机内企划部同事发来的项目工作人员大合照,“我听陈部说,尔尔处理得都很妥当,是难得的坚定的认真。”
照片中,小姑娘站在中间的项目主负责人eliza身旁,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一头顺直光泽的黑发高高束起,笑容明媚,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洋溢着蓬勃而温暖的朝气。
她并非有攻击性的艳丽长相,可这一刻周遭都仿佛因她而失色。
程京蔚忽然看到从前从未在她身上发觉的模样。
她不仅仅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小朋友。
她本就已经长成拥有自己独特力量的女孩。
不只是需要被照顾、被呵护、被宠爱。
她也可以给别人带去力量,可以照顾别人,可以撑起这样一个偌大的场合。
其实他早该发觉的。
哪怕他一路孑孓孤身,哪怕他从不依附于任何人的力量,哪怕他雷厉风行习惯独当一面,可过去这些日子,他似乎也数次被江稚尔身上独有的力量庇护。
从前,他视这种力量为女孩儿的贴心懂事。
但现在他知道,不是的。
那是她广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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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将车停至活动广场外,即将闭馆,可场地内外依旧人头攒动。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轻而易举就看到江稚尔。
为此次画展提供自己藏画的大收藏家沈序正同eliza说话,江稚尔也在一旁。
沈序很感谢eliza为此次画展的付出:“这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画展,实在是太有创意太身临其境,让我的那些藏画也焕发全新的光芒。”
eliza不居功,将江稚尔推上前:“不敢承谢,沈老师,这才是我们此次策展负责人,江稚尔。”
“哦!”沈序将目光看向江稚尔,伸手“年轻有为,非常感谢,稚尔,真的。”
江稚尔微微俯身,双手去握,她模样很谦卑,是这个创意行业中少见的谦卑,却也很得体:“沈老师,谢谢您的满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徐因见程京蔚久未下车,出声:“程总,您不过去吗?”
“再等等。”
如果他现在过去,自然会有人将江稚尔现在的成绩归因于他的教导。
他不想破坏此刻的画面。
……
又有人过来夸奖此次画展的精妙绝伦,询问是否可以请策展人带领着观展,她想听听策展人眼中的画展。
“当然可以。”江稚尔看着眼前的漂亮的女人,笑着说。
eliza在她耳边低声介绍:“这位是向大画家,向芜。”
此次画展的当代展厅内便有两幅画是出自向芜之手。
江稚尔惊诧,她当然听过向芜的大名,只是没想到她还这样年轻,她很喜欢向芜的画,是很有鲜明个人风格的画家。
待江稚尔领着向芜重新走入展厅,程京蔚才下车。
“程总!”eliza先看到他:“尔尔刚进去,我去帮您叫她。”
程京蔚抬手制止:“不急。”
他跟在江稚尔身后进入展厅,入眼便是极繁主义的旋转楼梯,程京蔚顺着光影抬起视线,彩色玻璃窗格盘旋而上,如中世纪古教堂的复古油画馆。
他听到江稚尔跟向芜介绍:“这是欧洲展厅,主要展览了欧洲的中世纪油画,这个布展灵感来自巴黎教堂的中世纪彩绘花窗和哥特式穹顶。为了保障夜间和白天观展效果一致,晚上的穹顶天窗也会打光,尽可能还原自然光的效果。”
顺着旋转楼梯而上,身临其境地参观欧洲油画。
程京蔚没有打扰她们。
尽管这些天他听到很多人夸奖江稚尔,但到这一刻,程京蔚才真切地意识到,江稚尔远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得多。
这实在是一个大惊喜。
一旁徐因也忍不住频频发出惊叹声。
再到古中国展厅,行走在历史卷轴上,产生徜徉在历史长河中的错觉。
程京蔚不止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画展。
更看到一个光芒万丈的江稚尔。
让他不由疑惑、不由自问,她是何时这样耀眼的?
抑或是,他为何此刻才发觉她的耀眼。
他折服于江稚尔打破一切空间结构的灵感创意,太独树一帜,太独一无二,又那样澄澈,像她一样。
他听着江稚尔和向芜的介绍,诉说这些日子付出的心血,那样自信自如、侃侃而谈。
成了这个燥热暑夜中最清冽的一阵风。
从古代中国的厚重,到近代中国的飘零,再到当代中国的恢宏。
程京蔚停下脚步,看着庞大的“顶天立地”的屏风式展位,展厅内光线昏暗,衬得穿梭其中的人如此渺小。
江稚尔带领向芜走到展厅尽头。
参观结束,目送向芜离开,江稚尔回头,忽然步子一顿,看到层峦叠嶂般的屏风后的程京蔚。
男人衬衣西裤,领带仍旧一丝不苟地系着,站在观展人群的最后,昏暗的光线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明晖分明。
而后他抬起手,为她鼓掌。
以大人模样忙碌一整天的江稚尔心尖忽然重重一颤,喉咙空咽了下。
只是距离隔得太远、光线也太过昏暗,她看不清程京蔚此时眼中流露出的并非只因家中孩子优秀的自得,还有平等的欣赏。
他的鼓掌不是长对下的嘉奖,而是平等的欣赏。
他眼底黑沉沉的,又很快被另一种克制自持覆盖。
江稚尔自阴雨连绵的寒冬中诞生的喜欢,终于于潮湿闷热的梅雨季有了第一次回音。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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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尔快步走上前:“二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程京蔚由衷道,“尔尔,这是我见过最棒的画展,非常棒。”
被如此表扬,江稚尔笑起来。
接着电话又响起,陈部问她在哪,今天她是创意的重心,所有人都想认识她、了解她。
江稚尔只好匆匆跟程京蔚道别,下楼去找陈部。
程京蔚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飞扬的衣摆,久久未收回视线。
晚上九点,第一天画展顺利结束。
当观展人群逐渐离开,陈部喊众人一块儿吃庆功宴。
众人刚欢呼着答应,扭头便见到走来的程京蔚。
方才他的出现没惊动大家,众人先一愣,接着纷纷唤“程总”。
程京蔚说:“辛苦大家,想吃什么?我请客。”
老板请客,这餐厅级别自然能往上升几个规格。
最后由徐因敲定,一道去福海酒楼。
江稚尔坐程京蔚的车,为了配合此次画展,她穿了一条黑色吊带丝绒裙。
坐下时裙摆的开衩正在落在左腿,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江稚尔整了整裙摆。
下一秒,程京蔚便将车内的薄毯盖在她腿上。
江稚尔抬眼。
程京蔚已收回手,淡声:“别着凉。”
企划部众人大多年轻,也因工作性质多是活泛有趣的人,整个庆功宴氛围都很好,大家说笑打趣,没有顾及程京蔚在场而拘束。
他从不会在这种场合端出总裁的架子,话不多,只在旁人主动询问时才回答。
大多时候,他都低头同江稚尔说话。
江稚尔面前是一杯果汁,而他是红酒,只是这儿的红酒算不得好酒,他也只在一开始碰杯时喝了两口。
陈部瞧着两人,这会儿竟觉得明明天差地别的二人,内里却又如此相似。
“尔尔这么能干,往后都能接程总的班了。”
自程京蔚和申觅海结婚的传闻不攻自破,外界便更默认程京蔚是不婚主义,这样放松的氛围下,陈部这玩笑话也不算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