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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但他没有回复。
  他这些日子时常熬夜,睡眠不足,卡着两个会议中间休息的半小时睡觉或在车程中瞌睡,都是常有的事。
  跨年这样的小事对江稚尔而言是浪漫的仪式感,于此刻的他而言却不值一提,日子都过得昏天暗地,许是睡了,江稚尔心想。
  只是这条信息等过了一天才得到回复就有些奇怪了。
  不仅如此,江稚尔隐隐还觉得这段日子程京蔚似乎在疏远她,电话少了,朋友圈互动少了,聊天也时常被匆匆打断结束。
  可她又怎么也想不出程京蔚故意疏远她的原因。
  在程京蔚的视角,她是他需要照顾的晚辈,长辈是不会这么对晚辈的。
  于是最后江稚尔只将此视作自己的胡思乱想,好在随着一日日接近期末考,学业更加繁重,她也无暇再去想那些。
  幸而期末考一切顺利。
  这回的各科考试难度都格外适配她,江稚尔超常发挥,第一次拿了第一名。
  而随着气温持续降低,再次迎来了寒假。
  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当然称不得什么真正的假期。
  江稚尔因高压的学习环境喉咙已经疼了好几天,但又在心底庆幸自己也同样忙碌,好减轻一些自己对程京蔚的想念。
  但那仅仅是暂时的。
  年关将近,这座城市大街小巷都是红火热闹的年味,张灯结彩,人民广场的烟火秀年复一年继续筹备。
  江稚尔是在这一刻,特别特别想程京蔚的。
  抑制不住地想。
  八月底程京蔚离开时她还没料想到他会那样忙,以为两三月总能见上一面,可暑去秋来,秋去冬也来了,她还没能够再见到程京蔚。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她刚点了一份红豆沙热饮外卖,以为是外卖员,谁知打开门竟是程嘉遥。
  其实在那次机场后她和程嘉遥的联系不多。
  程嘉遥再没提过喜欢她的话,也没有过多地关心,只偶尔会作为“哥哥”的身份请她出去吃饭,聊聊近况。
  她一开门,程嘉遥便提起双手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喊出一声提早预演好的“happynewyear!”
  他以为会听到江稚尔惊喜的声音,却不想看到小姑娘一张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的脸。
  “你、你怎么了?”
  “……没怎么,刚才在看电影。”江稚尔随口扯了个借口。
  “什么电影这么感人?”
  她转移话题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快过年了,过来看看你。”程嘉遥将手里的五寸小蛋糕递给楚姨,而后随口问,“二叔几号回来?”
  江稚尔一顿:“他应该不回来了。”
  “过年也不回来?”
  “嗯。”
  程嘉遥也没想到程京蔚会那么久不回来。
  如果没有江稚尔,哪怕他两年不回国程嘉遥也不觉得奇怪,但他清楚知道程京蔚对江稚尔有多好,体贴关心,怎么会明知她很想他却一次也不回来?
  真是忙得连一天空闲都抽不出来了吗?
  “尔尔。”
  “嗯。”
  “过年想不想出国玩?”程嘉遥问。
  江稚尔怔愣回头,看到程嘉遥认真的神色,他不是开玩笑。
  见她这副表情,程嘉遥笑起来:“既然二叔回不来,我们难道还出不去吗?”
  父母在世时江稚尔时常出国玩,父母去世后她便再没旅游过,护照早就找不到,也早已过了有效期。
  “我……”
  她太久没出国,又被学业重担压在原地,从未想过还有这条路,“真的可以吗?”
  他笑得轻松:“有什么不可以,不就是出国么?”
  是啊,不就是出国么。
  很快,护照就顺利补办,签证也加急下来了,一切都赶在除夕前。
  他们飞去找程京蔚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连程京蔚都没告诉。
  因为没有南锡直达纽约的航班,他们在香港转机,整个航程需要22个小时。
  “睡会儿吧。”程嘉遥向空姐要了条毯子,说,“还要很久。”
  江稚尔口头应了,眼睛也阖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马上就能再见到程京蔚了,她兴奋得根本无法入睡,就连昨晚她也没睡好。
  程京蔚一定没想到自己会过来,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这么想着,她又直起身拿出柜子中的镜子照了照。
  她昨天刚去理了头发,修了发梢与额角的碎发,还在发尾吹了个小弧度。
  高三忙碌的生活让她比从前稍稍瘦了些,还长高了三公分,整个人抽条后出落得更加纤瘦挺拔,脱离稚气后让她更有了几分清丽脱俗的精致。
  平日若日日看见还察觉不出,可骤然与半年前对比的话就极为明显了。
  不知道程京蔚会不会看出来。
  程嘉遥在一旁看着,什么都没说。
  ……
  程京蔚深夜才同科研院众人从餐厅离开。
  他表面看不出分毫,依旧沉稳,脸不红,步子也迈得稳,上车后也能得体地同众人道别。
  直到拉上车窗,他才疲惫地靠在椅背闭上眼,眉头深锁。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知道他们今天又喝了不少。
  这次联系上的科研院新上任院长是亚裔美籍,院内也有不少亚裔,于是又把酒桌文化带来了这里,合作、谈判都离不开酒桌。
  程京蔚向来厌烦这类酒局,但他也向来不显山露水,依旧能不动声色在其中如鱼得水,他自幼就擅长不让人揣摩出他的心思。
  他们喝,他也喝,还喝得爽快。
  期间也聊工作,他
  们都喝得半醉,话匣打开,程京蔚脑袋清明、八风不动同他们继续斡旋。
  所以说程京蔚当真是天生的掌权者。
  他从不自视甚高,不端无益的架子,所以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喜酒局就拒绝,他懂以退为进、懂遮掩锋芒,可攻亦可防。
  只是实在是累。
  酒量再好,也架不住那样喝,又多又快,等一切结束只剩酒精在胃中翻江倒海。
  期间他让司机停车,俯在垃圾桶边吐了一回。
  他去街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矿泉水,漱口后继续朝公寓行驶。
  可即便那么难受,除了紧锁的眉头也依旧看不出分毫。
  路过华人聚集的街道,他才注意路灯悬挂的红灯笼,孩子们在大雪纷飞天欢笑奔跑,手中高举烟火棒,以及一簇簇腾空的烟花。
  程京蔚摘下眼镜,看着天际的烟花许久,才淡声开口问司机:“今天几号了?”
  “1月30号,农历腊月三十。”
  除夕了。
  异国他乡的除夕其实并不难熬,就像他本也没有想起这个日子。
  直到这一刻,唐人街热闹喧嚣,烟花绚丽,才让他刹那间回到了去年的除夕,父亲在这一天离世,也同样伴随如此的爆竹声。
  接着,思绪一寸寸往回退,想到更早前每个无法归国的除夕夜。
  以及更早之前,二哥在年关举办葬礼,他则被母亲赶出家门,管家不敢给他开门,屋内母亲痛哭流涕地喊,她再没有他这个儿子。
  程京蔚收回视线,拨通江稚尔的电话。
  她那头过了会儿才接:“二叔!”
  听着心情不错,几乎能想象出此刻她亮晶晶的雀跃眼眸。
  程京蔚便笑了:“对不起啊尔尔,没注意日期,忘记和你说新年快乐了。”
  此刻的南锡,已是新的一年。
  那头笑着说:“没关系,不晚。”
  的确不晚,因为她现在正和程京蔚踩在同一片土地上。
  “二叔,现在你那儿就快跨年了吧,你在家了吗?”江稚尔又问。
  “回去路上,快到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尔尔。”
  江稚尔此刻刚走出机场,程嘉遥打了辆的士,因司机突然说英文,害怕露馅,她很快便挂断电话。
  “一会儿到二叔那儿,你先去找他吧。”程嘉遥说。
  “嗯?那你呢?”
  程嘉遥看着窗外,随口道:“我去找我来留学的朋友吃饭。”
  江稚尔没多想:“好。”
  -
  江稚尔和程嘉遥驶上快速路时,程京蔚刚到公寓。
  下车前,他从钱包抽出一沓钱递给司机,请他将车送去清洁,剩余的则是小费,辛苦他除夕夜无法与家人团聚。
  司机连声道谢。
  程京蔚进入公寓楼,电梯口摆了“正在维修,请勿使用”的指示牌,一旁物业管理员过来道歉,说因电力故障主电梯和备用电梯都坏了,问他住几层。
  其实他住高层,但也无谓找一个物业员的难处,只轻描淡写说没事,便打开楼道门。
  坚持锻炼是他保持近二十年的习惯,即便再忙也会早起运动,爬三十几层楼于他而言并不算难事。
  只是今天喝得实在过量,又太久没休息好,胃里阵阵绞痛,在隆冬中额角都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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