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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可不知是不是今夜发生太多事情的缘故,她忽然觉得有些心悸,久违的恐惧感再次蔓延开来。
  她知道那盏夜灯已经坏了,在18岁生日那晚。
  可这一刻还是下意识身后揿下开关。
  下一秒,柔和的暖光忽地铺开,瞬间驱散卧室内的黑暗,也驱散她心底的恐惧。
  江稚尔愣住。
  那晚她按了许久,非常确定这灯坏了,所以将电池都已经取出。
  可现在,电池又被装入,灯也被修好。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江稚尔看着那处柔和温馨的光源,心境复杂难言,如一脚踏入迷雾森林,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
  翌日。
  天还未大亮江稚尔就醒来,再睡不着,索性下床出了卧室。
  星光微亮,初春天际铺开一层蒙蒙的灰,屋内未开灯,也同样灰蒙蒙,江稚尔便在这片灰白中看到男人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毛衣,站在窗边,窗户开着,清晨的冷风呼呼灌进来,他指尖夹着烟,猩红火光处缓缓腾起青白烟雾,如供在神台的香。
  而他就像那樽贪恋红尘而陨落的神像。
  听到声响,他回头,看到江稚尔。
  江稚尔脚步停在原地,想起昨夜的荒唐事,不自觉舔了下嘴角,又发觉他衣服也没换,像是已经站了许久,顿了顿,不可思议问,“你没有睡觉吗?”
  “嗯。”他嗓音很哑。
  “为什么?”
  “怕明早醒来,你就走了。”
  “……”
  这是说她18岁生日那回。
  江稚尔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又不是我做错,我走什么?”
  程京蔚久久看着他,指尖的烟燃尽,揿灭在烟缸内,关上窗。
  “早餐吃什么?”男人问,一边朝厨房走去。
  江稚尔一愣:“你做吗?”
  “嗯。”
  “楚姨呢?”
  “老家有事,这几天不在。”
  “哦。”江稚尔抿唇:“……都行。”
  她没跟去厨房,觉得那空间狭小了些,两人此刻的关系总归还是尴尬,便回房抱来笔记本电脑,拉开餐椅坐下。
  最近她报名参加了一个新比赛,还需要好好磨一磨作品。
  她逼迫自己沉下心,不去想那些纷杂的事。
  只是很快就闻到厨房里飘出了浓浓茶香,红茶的香味。
  她对这个香味已经再熟悉不过,程京蔚在她意大利的公寓留了几盒金骏眉,她自己也时常煮来喝。
  程京蔚在那件米白毛衣外系上围裙,模糊掉几分平日矜贵难攀的气息。
  茶与奶都煮好了,江稚尔见他用隔热手套握住手柄,将红茶倒入牛奶中,橙红的液体很快便融合化作乳白。
  他倒了一杯,又在碟子中放入两块方糖以及夹取用的小镊子,端到江稚尔面前。
  “早春还是冷,先喝些热的。”
  家里食材不多,程京蔚用剩余的食材煮了两碗番茄牛肉面,番茄炖得软烂出汁,还淋上蛋液,看着十分可口。
  “elara很喜欢吃你做的红烧肉。”江稚尔主动开口。
  程京蔚抬眼:“你呢?”
  “我也喜欢,比意大利的中餐厅做得都要好吃。”江稚尔说的是实话。
  “冰箱里有肉,中午给你做。”
  江稚尔拿筷子的手一顿,放下筷子,抬眼看他:“为什么?”
  程京蔚知道她这句“为什么”问的是什么。
  “尔尔——”
  她却在这时什么都不想听了,没睡好,脑子一团浆糊:“先吃面吧。”
  程京蔚止了话茬。
  其实他对江稚尔这一句有些不适应,在从前他们的相处过程中,他说,她便听;他忙着,她便在一旁安静,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制止他的举动。
  程京蔚清晰认识到,小姑娘的确不一样了。
  情感上的创伤以及成长的过程让她自然生长出一身铠甲,不是顾影自怜的疤,而是坚硬的铠甲。
  于是不再依附任何人,不再轻易被旁人影响情绪,长成属于自己的独特独立人格。
  她不会再因为喜欢他而委屈自己,喝自己不喜欢的咖啡,听他说也许并不想听的话。
  她先成为她自己,然后才去决定要喜欢谁、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这样也好,这样更好。
  程京蔚想。
  他不想利用两人的阅历差,让江稚尔在关系中处于低位,既然要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他们就该平等地相视。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吃面。
  江稚尔吃了小半碗,突然开口:“我没和以珩哥在一起。”
  程京蔚一顿,抬头,他神色难得显得有些茫然,而后忽地松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
  “可就算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昨晚你也不能……”她说不出口,咬了下牙,“对我做那样的事。”
  “对不起。”他很认真地跟她道歉,“尔尔,我明白什么理由都是借口,以后没有你允许我不会再这样。”
  “……”
  什么“以后”?哪里还有以后!
  说得像以后她就会同意他亲她一样!
  江稚尔又蹙起眉,不满地瞪他:“程京蔚!”
  她才不要叫他二叔。
  哪里有这样恬不知耻的长辈!
  可他依旧神色自如:“嗯,怎么了?”
  江稚尔才发现,什么儒雅稳重
  得体,只有说那些不相配的冠冕堂皇话时才算,现在这样只能叫没皮没脸,还不会脸红。
  脸皮比城墙还厚!
  小姑娘上半身倾靠过去,手臂趴在桌边,指责他的冠冕堂皇:“你从前给我罗列一二三点我们为什么不合适时是怎么说的,现在明知我有男友还那样子,堂堂程臻董事长,合适吗?”
  他蹙眉,不为她的戳穿,只为她话中歧义,认真纠正:“你没有男友。”
  “可你以为我有呀。”
  他沉默片刻,看着她,而后开口:“尔尔,后来我一直在后悔,我没有想到原来我那么爱你。”
  江稚尔一愣。
  他说爱,而非喜欢。
  “我没有谈过恋爱,从前也没有过喜欢的女生。”
  这一刻,程京蔚真正与她共肩,将她置于平等位置,“一开始,我以为我对你产生的情感只是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近乎亲情的感受。毕竟你那样年轻,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可当我频频梦见你,当我第一次见到周以珩出现在你身边,我嫉妒吃醋,我才明白,我对你的情感并不单纯。”
  第一次透过程京蔚视角看待两人,江稚尔越听越懵。
  第一次见到周以珩……
  那不是絮絮生日那天吗?
  竟然,这么早吗?
  “当时我想,只是因为那段日子和你朝夕相处才会有那样荒唐的念头,错将亲情当爱情,我为了让一切重回出轨,才会选择出国。”
  “我以为出国会抚平畸念,可却什么用都没有。”
  此刻,江稚尔才真正明白那夜他酒醉说的“在国外那一年,我真的很想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的痛苦与挣扎,程京蔚并不是没有。
  江稚尔得承认,她在男人诚恳坦白的平铺直叙中找到了一点平衡。
  说到底,真正支撑她如此决绝放弃的就是这段情感中的不平衡。
  她低,他高。
  她伤心痛苦,他云淡风轻。
  她死抓不放,他弃如草芥。
  “我不断告诉自己,我是你的长辈,我该成为你未来的引路人,而非绊脚石,我以此自居,便狂妄地拿出为你好的架势,以过来人姿态拒绝你、劝你放弃。”
  程京蔚喉结滚动,“可我每夜都在后悔,在那些不受理智控制的梦境,我真的很乞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乞求……
  江稚尔轻轻眨了下眼。
  “我以为终有一天,我能放下,可直到昨天我才确认,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哪怕你当真有了男友,甚至你和别人结婚生子,我都不可能放下。”
  ……
  这时手机响起——周以珩。
  江稚尔看着跳动的来电显示,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下。
  此刻打来,让她莫名产生一种心虚。
  可转念一想,该心虚也轮不到她,她是最清白的了。
  余光看向程京蔚,他眉间果然又皱起。
  他本就是能在如此庞大集团内独当一面的存在,光皱皱眉就能让整个集团的人大气不敢喘。
  可现在江稚尔才不怕他。
  他可没理由凶她。
  江稚尔拿起手机,转身走到客厅窗边角落,接起:“喂?”
  昨晚那通电话被程京蔚挂断,后来周以珩又打过几回,可她那时候实在思绪乱得没心情接。
  周以珩只当她是生气了,一早醒来便又打来,也没问为什么不接电话,急着跟她解释昨晚情境,并保证一定会跟大家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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