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没有说话,但是乔知遥却感受到肩胛被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濡湿。
。
事情看似在一时间回到起点,严罗给的委托还没有完成,除了沈常平可能知道线索,且从阿诺肉身深处带走某种抽象物件外,追查连环失踪案似乎毫无进展。
……
倒也不算全无改变,因为有个活了很多年的大家伙变得一日比一日黏糊。
先前至少只是一根细软的触须缠着她手腕,现在好了,他整个人都无时无刻不想和她贴在一起。
顶着陈青诡异的视线,将一切糊弄过去,又给谢必安一众鬼差发消息谢绝不必要的误会和帮助后,天色又昏了下来。
托老同学赵子武的福,她姑且拿到了所有失踪女孩的资料。
现代警方在高科技工具下多年还未解决的悬案是有它自己的含金量的,除了年龄段均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性别女外,她们身上根本找不出什么共性。
不过有趣的是,严罗要她取回罪魁祸首的心脏。
这反而说明,这起案件和诅咒有关。
……既然如此,明日先挨个去这些人消失的最后一个场景看看,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还有沈家两兄弟。
作为地头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会一点反击手段都没有,放由对方如此。
理清楚思路,等翻完所有的相关资料,合上电脑,乔知遥忽地停顿了一瞬,侧目:“阿诺?”
平板里的线上私教常识课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不知多久,听她在唤自己的名字,这才微微俯下首,在椅子后伸出手,从上至下弓起腰,将她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她侧目看了一眼门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带上反锁,于是扬眉:“我不是说结束了去休息吗?”
……
他比先前更加沉默,没说话,乔知遥心底诡异地淌出类似于不舍和不情愿的情绪,她很确信,这种感觉不来自于她自己,而是某种共鸣。
于是她扬眉:“你不愿意?”
搭在腿上的触须将她揽得更紧了一点。
“那就算了。”
她捉着他的手臂,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依然结实有力,可确实和过去相比有些太消瘦了。
“你想吃什么,我叫酒店一会送过来。”
从前他被喂得很好,尤其长身体的那阵子,每日过去的自己都会逼着他喝一盏牛乳,再配些许能补充糖分的糕点。
虽然他说自己不需要进食,但实际上只是吃一顿能管好几年而已。
他没说话,乔知遥便随便选了个看起来健康评价也不错的下了单。
说到这个……
她顺了顺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没忍住,“以后不要吃奇怪的东西。”
他的内景可真是什么都有。
别的也就算了。
带泥的蚯蚓和蟑螂蜘蛛又是什么?
从内景走了一趟,确实有别的好处,他的记忆似乎比过去完整一点,竟然能想起来过去是在什么情况下吃掉那些东西的。
阿诺似乎顿了一瞬,像在发呆,又有些了无声息的尴尬。
[可是冬天很饿。]
[墓里的,不能吃,吃了就不会有。]
“抱歉…”
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后,“只是告诉你,之后不要那么做。”她摇头,“不需要道歉。”
触手上的平板被无形的力量安置在一边,它的主人也被力量驱使着向后退了退。
“下一个问题。”
她缓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扬眉:“为什么要锁门?”
第58章
“为什么要锁门?”
啊很好。
不必要的感知力将他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呼吸明显停滞了,身体僵硬,甚至脸也心虚的侧开。
她扯了一下唇,伸手捏住他几乎不剩多少肉的脸颊:“把触须收回去。”
他低了低头,缠着她的腕足一根接一根松开,钻回他身后的影子里,情绪似无名的低落,微厚的唇悲伤地轻抿住,脑海的声音木讷迟钝。
[是不是…]
[我是不是…又错了?]
她停了一刻,随即扣住他的十指,面上无甚表情,却向前一步,拿力量作弊,将他压到一旁床榻的鹅绒羽被上,感受他身体上的茫然僵硬,以及属于他的,些微未能消散的苦涩。
于是她叹了口气,伸手触碰着他并无机
质的双目。
“你没有错,我只是问一句。”她垂下眸,声音温和,“你很累了,不是吗?”
“……”
“累了就休息。”她将雪白的被褥盖在他身上。
他眸子未闭,呼吸停息,却抬起另一只手,徐缓地拉住她的衣角。
“我陪你?”
“不……”
她扬扬眉。
似乎意识到他的行为太过逾越,阿诺缓慢摇头后松开手,重新闭上眼:“我明白了。”
[不要烦她,去休息。]
——明白个锤子。
乔知遥难得在心理冒了一句粗话,叹了口气,关了灯又拉开被褥一角。
“我陪你。”
。
星斗在屋外点缀天穹,银河似要向人世倾斜,此情此景,像极若干年前熟悉痛苦的夜晚。
这次他看不见,在漆黑中,他只听到安静的,打在身体上微凉的呼吸。
不知不觉地,心脏逐渐随之平稳下来,好像苦胆浇灌的花终于结出一颗回甘的果,同时杂糅着复杂的苍凉,或许有一天,会结束的。
哪怕她宽恕了他的罪孽。
哪怕加注在身上的痛苦或许足以涤清过往。
可真的时这样吗?
无名的恐惧阴魂不散,只有在靠近时,触碰时才能稍作裂解。
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手,虚虚地碰一下她眉眼间熟悉的轮廓,细腻光滑间,借由身体最深处带来的迟到反馈,他隐约看到了她如今的模样。
柳叶样的眉眼,气质清冽凌厉,一如过去。
依然美好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能让他再记很久很久。
不确定她是否睡熟,因此只是碰了一下就撤开,又呆滞缓顿地环住她肩膀,迫使自己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正在以怎样的关系相处,也无法思考,只是贪恋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这样的时间,能再多持续一会就好了。
梦如潮水浮来,他又回到熟悉的且无法摆脱的宫宇,跪在在寝殿的中央,看着上方端坐而倨傲的女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想祈求原谅,想拥吻彼此,想告诉她自己身上那些无时不刻不让人发疯的痛苦,以此缓解一点她对他那份让人窒息的,想想就心脏抽痛的怨恨。
“您…您……”结结巴巴地,他张开口,“您是不是愿意饶……”
可是她根本没有听自己说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擦过自己的肩膀,向屋外走。
——不要走!
他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站起身,跌跌撞撞去追向屋外走的人。
可是他怎么也追不到,怎么也追不到。
满空的星子多得让人害怕,每一颗都像一只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自那日起,他就不再试图看向天空,因为他害怕星星,害怕光亮,更怕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就像一只真正的老鼠。
她走入星河,最后瞥了他一眼,消解不见了。
就像发生的所谓宽恕,又是一场癫狂时的幻想。
他猛然睁开眼睛,确认一般连忙小心伸手去身边,却在扑空时僵住,柔软的被子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房间空空荡荡。
这一刹那,黑暗吞噬了他。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是谁?我是叛徒吗?我不是她的死士吗?这里又是哪里?我为什么还活着?
她在哪?她在哪?她在哪?她在哪?她在哪?她在哪?
剧烈又熟悉的眩晕感让他几乎作呕,认知开始混沌,他踉踉跄跄的下床,影子里肮脏的内容物又不受控制地流出。
一把推开房间的门,却发现连客厅都没有一点气息。
对。
她恨我。
……她恨我!
钝钝地,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很久,忽地,毫无预兆地呜咽出声,发疯一样喘着粗气,变得锐利的指甲开始撕扯自己的面皮和头发,留下一道道血红的抓痕。
就在他要抽出影子里的长刀挥向自己时。
“阿诺。”
清凉的音色从玄关传来,止住一场血腥灾难,黑暗中,乔知遥手机的屏幕还亮着,那边传来另一个青年的声音:“所以老师您什么时候回来?这可是s刊啊,咱们不庆祝庆祝?”
地板咚咚咚被脚步声踏响,她感觉身体猛得一沉,耳边是怪物粗重低哑,带着哽咽的喘息声,声音之大,哪怕透过电话,也足够和她相差不过个位数的学生听到,最要命的是,他会拿半今半古冒出一些颠三倒四但相当劲爆的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