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茧子的中心,是一团发着光的,腹部长着无数只金色眼睛的…蛾子?
她甚至能逐渐能感知到对方的感知,感知到他的饥饿,欣喜…还有喜爱?
虽然很奇怪,但是对方确实对她表达了喜爱。
只是这种喜爱伴随着食欲。
和诅咒生物共感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更糟糕的是,哪怕她撤回了感知力,那种饥饿和喜爱依旧没有改变。
换句话说。
她也饿了。
视野里,外界那只半梦半醒的大蛾子睁开了它所有的复眼,金灿灿的光泽像是精神病患者错乱时的涂鸦,可莫名的,它看起来又是意外的美味。
它应该很好吃。
“…”
她扯下一段散落的蚕丝,精神力几乎不受控制地向前闯,变成触须,变成和阿诺一样的触须,和光蛾撕咬在一起。
她感觉意识被分为两部分,身体持续着吞噬的部分,而大脑依然清醒。
这也是满月的能力?
确实,类似于精神蛊惑。
还有吞噬?重构?
可它的能力不是吞噬和错乱吗?
不,不对。
那个声音,说的不是满月。
…是她。
她的能力,才是吞噬和重构。
是她在和满月共鸣。
为什么。
她不是人类吗?
……
……
…好饿。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些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她逐步被强化的感知力一样奇妙,只需要动动脑子,精神就会具现成为触手。
蛾茧的味道偏甜。
…不好吃。
茧?那不是能吃的东西。
…阿诺是真的把她的嘴养刁了。
阿诺?
……
阿诺是谁?
……
他好像,也很好吃。
骤然,她拧着眉,刀刃划破肩膀,用疼痛唤回一些自我意识。
她看到了满月的全身,它约莫有七八人高,收拢翅膀在散开的蚕茧中心,金色眼球上方拳头粗的触须一起一浮,显得别人在它面前格外渺小。
…此外,还有人站在蚕茧之中。
他的下半身变成类似蜘蛛的模样,背后也长出透明的蝉翼,但是人类的上半身很容易让人辨识出他的身份。
沈在安幽幽地开口,语气困惑不解:“为什么要选她?更好的祭品明明在下方。”
“她是特别的…”
“特别吗?确实,从来没有母体在交出诅咒后还活着的。”他语气温和,对待蛾子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可爱的孩子,“当年老祖曾经想彻底清除她的意识。可是她的精神总是会重新聚拢,不知道您是否清楚原因?”
蛾子没有说话,似乎在和什么东西发生缠斗。
短暂的沉默后,满月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几乎要贯穿他整个内景的尖啸。
哪怕是他召唤的满月,他能力也和对方牛马不相及,如此接近,沈在安还是感觉到了耳部和头颅强烈的不适感。
“饿…给我吃的…我饿了…快点——”
以为满月吃掉了蚕茧里的人依然不满足,沈在安忍着脾气:
“她已经把自己的诅咒交出去了。原初诅咒也早已呈现给您,当然没多少营养价值。如今泰昌大部分力量在下面的那只半咒怪物身上,吃掉他,您就不会饿了。”
“不,她是特别的,她是特别的…她有两份…她是完美的…”
“两份?完美?”
沈在安没来得及惊讶,暴虐的精神力已经缠上了他的下半身,无形的力量如咬住猎物的鳄鱼,猛的将他的下半身撕碎。
他回首去看。
原先裹在茧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逃出生天,她双目不再带有眼白,而是一片不正常的漆黑,脸上的表情堪称淡漠,隐隐约约间,他能够看到一些和盲眼相似的触手,在她身后危险的摇摆。
她从他碎开的血肉躯体边走过。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说不上来,只是胸闷气短,四肢也无法移动。。
他看到她弯下了腰,那些奇怪的触手在她身后似海葵摇摆。
她声音温和,却又让人感到恐惧,就仿佛那种声音来自于人类不该接受的宇宙之外。
“满月,对吗?”
蛾子又开始发出尖啸,似乎是某种喜悦痴迷,更多是一种欲望。
一种想要撕咬,猎杀,吞噬的欲望。
“来吧。”
“看看,我们谁能吃掉谁。”
之后的场景完全超出了沈在安的预料。
长着透明触须的怪物和白色的丝线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宛如在落叶中飘飞的蝴蝶,撕咬,残杀。
…错了,错了。
老祖一定搞错了什么,或许从他观测到泰昌所谓的命格那日,沈家就出了差错。
她也是怪物。
精神受纷争的余波摧残而停滞,意识开始混沌。
最后的最后,他都甚至都没意识到又有人进入内景,那个人不是他,也不是缠斗中的月蛾拉进来的。
闯入者有着和中心的怪物同源相似的力量,半张脸完好半张脸裸露白骨,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呆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他的主人发生和自己相似的变异。
他的刀剑沉闷地掉在脚下的蚕茧。
盲眼的怪物缓缓地跪了下来。
第65章
乔知遥是突然消失的。
当冷白月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一道漆黑的缝隙在她身下张开,随后她就那样消失在他面前。
毫无征兆,毫无痕迹。
他听到了类似于虫卵的细簌声,听到了扭曲的声音在耳畔低语,那个声音熟悉而陌生,像是呼唤。
[来。]
[过来。]
[来到我身边。]
[我忠诚却叛主的仆人。]
“……”
这个声音属于她吗?
他不清楚。
只是无论是与不是,他都很明白一件事情。
他搞丢了他的主上。
眼睁睁的,就在他的面前。
他又搞丢了。
千年积压的种种负面情绪压迫他的精神,他看着高空的月亮,那样可望不可及。
在那里。
有办法的。
有办法上去的。
他要找到她,必须找到她。
黑雾渐渐从下方重新聚回到他身上,诡谲的月光如潮水覆满大地,从边缘的护虢区,贝西区开始,一层一层将绝望附着到人类的身上。
当身后脚步声响起的一瞬,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挥舞刀刃向对方砍去,将一堆活生生的老鼠斩为大小不一的两条肉。
“还有意识吗?”
控制老鼠的青年人皱起眉,他一只手无力的垂落,目光冷淡。
几乎是下一秒,怪物提着刀又冲来,触手在他身后危险的弓起。
“我可以带你上去。”
在第二波刀锋来袭时,这句话及时拦住濒临疯狂的野兽。
“上去…?”
他好像稍微恢复一点意识,沉默着从黑影中摸出一道眼纱戴上,血肉重新回归到他的表皮,构筑成勉强能看过去的半张人脸。
“你是那个时候的…和她一起进到身体的…”
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沈常平一直在和乔知遥以一款叫做某信的现代方式联系。
沈常平呵呵笑了两声:“真是神奇不是吗?我早已认识了你,可是你对我的记忆却停留在那样晚的之后。”
“……”
他不明白。
千年前变成怪物后,他能感受到很多正常的,不正常的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比如方才那种无时无刻不予以他压迫的,在他耳畔窃窃低语的,魔咒一样的声音愈来愈小,偶然间迸发出嘶哑的吼叫,像是被某种可怕的肉食动物咬住了命脉。
她在做什么?
她还好吗?
他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缠绕在她身上的部分按照她的要求分去了地上,缠绕在她手腕的那一小节几乎在她消失的瞬间就再不曾传递任何感知。
如同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同化了。
心脏在惴惴不安,像是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阴翳,沉重而窒息。
他要去找她。
他要找到她。
“你要去找你的主上,对吗?她把你丢在这里了。”
“……”
“很巧,我也是。我被亲生兄弟留在了地面。人类的心很难懂吧,在永生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摇摇头,自顾自地:“哦。忘了过去你也是人类。”
“她没有……”怪物的声音嘲哳,但依然没有收回余留在下方的大面积血肉。
沈常平没跟上他的话,职业性地报以微笑:“你说什么?”
他很认真,轻轻地摸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说给他听,也想是在说给自己:“她没有丢下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