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鱼看到的画面,一定比自己现在的记忆更加清晰。
。
返程日在第八天,料理干净哈目族人身上的诅咒失衡问题,她先回到瀛洲的酒店里,打了通电话。
就是电话那头的孙越飞大脑暂时性短路。
“老师您说要买什么……”
“水缸。”她说,“大小你可以参考范城动物园的鲸鱼馆,预算不是问题。”
“这倒不是预算的问题。”孙越飞满头雾水,“咱这是准备转海洋方面?所里不是搞生物能量的吗……”
“……那个啊。”
乔知遥笑了一下。
“之后会来一位新人,他的需求比较特殊。”
“……啊?”
“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
电话以一个问号作结,挂掉之后,乔知遥坐在瀛洲的酒店,摸索起桌子上的海螺,螺身发脆发白,看起来很有年头。
倾听吗?
她将海螺放在耳边,她听见了怒涛的尖啸和熟悉的声音,这是一段过往的记忆,她似乎正扮演着沉泪的角色。
视野如泛黄的旧照片,虽然模糊,不过不影响视觉。
画面开场的第一眼,她就有种“啊,果然如此”的熟悉感。
道袍、束冠和严罗结合得很好,看上去确实有一股子装神弄鬼的仙师味道,他带着熟悉的营业性的微笑,压迫感却和今日如出一辙。
“‘全知’,真是个好用的能力,但你我都知道,越是好用,越是一把双刃剑。”
视线的角落泛红,当时的沉泪似乎受极重的伤。
“我只求和信徒偏安一隅,并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战争。”
血液从鱼尾汩汩流出,无数道金芒在他的躯体留下难以消失的伤痕,海水被血液浸红,成了哈目族人口中被诅咒的模样,沉泪强撑着自己看向对方。
“已经没有星星是你的对手,为什么连这一线生机都不给我们?”
“没有?”严罗摇头,又低头思索,“错了。不,或许你故意错的。……未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或许是心理作用,乔知遥总感觉严罗透过沉泪的眼睛在看她。
“也罢。解释一番也无不可。”
他伸出手,金黄的光芒在他掌心一份为五,浮在空中,两项消失,一项式微,三项明亮,他在明亮中卡出了一缕,碾碎,于是也成了摇摇欲坠的模样。
“截至目前。天空一共降临了五只星星,在‘灾厄’的报复中,‘隐匿’与‘神祝’死亡,‘梦魇’重伤不知所踪。陨落前,‘神祝’与我联手,竭尽全力,只能将‘灾厄’封印在地心。祂吸收了‘隐匿’,让我无法感知地下的情况,终有一日,祂会卷土重来。”
“你就这么肯定?即便祂重回人世,放任不管又会怎样?”
严罗摇头:“没有星星能够逃离祂的报复。也没有人类能在‘灾厄’的怒火幸存。他怨恨世界一切,不分高低、也不分贵贱,祂将赐予所有人以平等,正如祂掌握的权能,‘死亡’。”
“……”
鱼尾的鳞片一道一道散去,她知道沉泪将开启五百年,或是更久的一场离别。
严罗感慨:“人类教会给我很多道理。比如你我都是同胞,都是拥有理智的星星,若无必要,本可避免一场自相残杀。”
“要我提醒,谁先动的手吗?”沉泪声音冷冷的。
“这是必要的牺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你在明知故犯。”
严罗抬手,接过一片散落的鱼鳞。
“他们来侵犯我族边境,那就该承受大海的怒火!”
“不。他们被你的子民所猎食,你知晓一切,却无动于衷,如果不是‘隐匿’的遗物,我恐怕也查不到事情的原委。”
“我本不想杀你……可惜,‘灾厄’比你这位‘全知’明白的更多,祂早已为今日打下了伏笔。”
画面模糊,意识消散前,沉泪喃喃自语:“……诅咒。”
“是的。”
严罗挥散五道金光:“‘灾厄’在沉睡前,平等地诅咒过所有的人类。你的信徒吃掉了太多术士。你既然不选择放弃它们,那么终有一日,你会成为‘灾厄’的俘虏。”
第87章
瀛洲的秋天不像秋天,热带气候造就街道常青的阔叶,阿诺回到酒店时,影子中藏了许多东西。
其中包括一束玫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买这个,毕竟他看不见鲜花的色彩。
如果硬要解释,好像是因为……
花店主人说这样会让她开心。
所以他就买了。
花是很脆弱的植物,花店的主人说如果想要它保持最好的状态,最好不要放在高温潮湿的环境。
当他拿着花轻敲开她的房间,她坐在沙发上,似在闭目养神。
“你回来了。”
他应了是,脚步停在玄关,忽地又觉得手里的东西格外棘手。
或许他不该买这个,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向对方解释。
对方却睁开眼,主动开口:“玫瑰?给我的?”
“……嗯。”
[店主人说,你会喜欢。]
她笑起来,将沉泪的那枚海螺很随意地丢到一边。
“我确实很喜欢。”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句话也像在和他说,也像在和她自己。
她伸出指尖,又牵扯下一丝力量填充进他的眼睛,这就是‘重构’的力量,在治愈完哈目族人的问题后,她对这种拼乐高的游戏熟练了不少。
“阿诺。”她很认真地问,“我离开的那些年,你还记得自己吃了多少术士吗?”
他想了想,细碎的片断连不成画面。
不记得。
但一定极多。
“这样吗?”她似乎皱了眉。
“……”怎么了?
“一点小问题而已。”她闭上眼,又摇头,“没事的。”
。
按照严罗和沉泪的对话,陆地一切诅咒的源头是一个叫做‘灾厄’,手握‘死亡’的人。给予所有人以力量与诅咒,换句话说,一切活着的圣灵都在不自觉间成为了它的信徒。
真的有星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还有……
阿诺已经吃掉了数以千记的术士和变异生物,除了她给予的第一份诅咒,‘灾厄’的这部分力量也与他融为了一体,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违和。
沉泪因为信徒吞食术士而被严罗杀死。
理由是严罗认为‘灾厄’会通过诅咒控制祂的信徒,进而控制祂。
……荒谬。
并无根据的结论。
与其让她放弃阿诺,她更愿意相信严罗还有别的目的。
退一步。
既然大家都是星星,行走在大地的没道理会输给一个还在地上沉睡的。
即便严罗因此找上门来,结果也未必是她输。
乔知遥在心里嗤笑,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玫瑰,放在酒店内的花瓶中,转过身,忽地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在他一瞬间的茫然中,拉着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又踮脚吻住了他的唇。
“……”
他顿了一下,随后垂在腰间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脊背。
做怪物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他做人类的时间,也因此他决计不敢以人类时的自控力自估。
他是想停的。
可是,影子里的触手却强大的精神力压制,天然的不适感让他只能将所有感官全部集中与眼前。
滚烫。
皮肤相贴的温度,交缠融化的气息。
掌心相贴,指尖相错。
即便是怪物也恋恋不舍。
于是呼吸声渐重,很奇怪,明明他并不需要这个。
人类那样渴求,触碰对方的念头是野火也烧不干净的杂草,卑劣肮脏却也只能这样。
停不下来。
也不想停下来。
他不知道是谁拉起的帘子,或许是他,也或许不是。
感官只有有熟悉的冷香与柔软温热的皮肤传来讯息。
每一下触碰都将意识推向绝地,偏偏予人以致命的雀跃。
很奇怪,明明自己撑在上方,却有一种被蚕食的本能,就像是在约定之岛下方他所触及的那些叫做水母的怪物。
每一次狩猎与蚕食都仿佛一场融合的舞蹈。
吞噬与吞食,重构与重筑。
渴望继续触碰对方,最好是再深层的触碰。
再深层一些。
[……现在想要,可以吗?]
内心的声音可以被听见,于是他故意将这个吻延迟了很久,心中是恳求的句子,却将不安和另外的一些东西隐藏起来。
她以指尖摩梭着他的头发,那是她选择纵容的动作。
“当然。”黑夜下至高的人捧起他的脸颊,“之前答应给你的。”
很奇怪。
她的呼吸也和他一起加深加重,贴合他的曲线不断地起伏,就好像陷入意乱的并非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