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楚懿想了想:“……没有吧。”
  慕昇看着他,劝慰道:“没事,还年轻着呢!小将军身份尊贵,以后的妻子定然也是个不俗之人。”
  “是么?”
  楚懿笑了笑,双手后撑在草垛上,望着天边一弯明月,缓缓道:“若我有明珠一颗,我肯定不会忍心让它久久蒙尘。我希望它尘光尽生,照破青山万朵。”(1)
  第34章
  第二日一大早,天边泛起鱼肚白,像一块温润的玉石,渐渐晕染开来。
  朦胧的曦光透过窗牖洒进室内,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打了哈欠,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先伸手在锦被里摸了一番,试图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再睡一会儿。
  然而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容今瑶猛地回过神来惊醒,才忆起今日要去白羽营找楚懿。
  这么早起床的生活,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在凌云堂上学的日子。
  每日卯时便要开始起身洗漱,紧接着晨读、策论、武试、考核……那时候她一心想当个乖巧无害、娇弱易病的孩子惹来父皇疼惜,所以武试几乎都被她装病躲过去了,久而久之她也便成了同窗眼里最不出挑的“文弱公主”。
  好在凌云堂对女子武试并无硬性要求。
  容今瑶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长发微散,刚起身,莲葵便端着温热的水进来伺候她洗漱了。
  她随口问道:“莲葵,你看到楚懿了吗?”
  莲葵拧了拧帕子,道:“小将军早早同青云策马走了,去的方向,约莫是白羽营。”
  容今瑶神色微妙,还以为自己起得足够早了,谁知楚懿早已出发。
  今日的发型遵循容今瑶的要求,梳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莲葵灵巧地将发丝拢起,束得高高的,以一根梅花玉簪固定,又细心地将几缕碎发别在耳后,发尾自然垂落。
  衣裳是湖绿色的劲装,腰间系着一条墨色软带,袖口微收,别一番英姿飒爽。
  莲葵一边帮公主整理衣襟,一边疑惑问道:“公主今日起这么早,又是这身装扮去白羽营,是有要事吗?”
  容今瑶勾了勾唇角,语气自然:“不是什么要事,是私事,我要去白羽营学武。”
  莲葵的手顿了下,一脸惊诧,嘴唇微张,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公主要学武?!”
  容今瑶不以为意,轻笑道:“很奇怪吗?他教我习武,不仅可以促进夫妻感情,还能有傍身的招式,何乐而不为?”
  若是习武和促进感情,二者取其轻重的话,目前来说,还是和楚懿拉近关系更为紧要。
  容今瑶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是她期盼的状态——楚懿站在她身边,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缓慢而有力地引导她调整握刀的角度。
  他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接下来,她还可以顺其自然靠在楚懿怀里。
  莲葵听得一头雾水,而后小声道:“奴婢只是觉得……练武是力气活,和促进夫妻感情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练武最讲究体力和耐力,不仅要天天练功,还要扎马步、站桩、负重……尤其是小将军治军严格,万一不讲情面,把公主累得筋疲力尽,岂不是得不偿失?
  眼见容今瑶对她的担忧并不在意,莲葵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着开口:“其实奴婢倒是听说过能促进夫妻感情的方法。”
  “什么方法?”
  “奴婢有个姊妹,她跟我讲过他们夫妻之间一些培养感情的好法子……就是……”莲葵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低声咕哝出来的:“比方说,夫妻二人一起沐浴呀,互相侍弄……之类的……”
  容今瑶心弦一紧,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楚懿连同榻而眠都避之不及,更别提一起沐浴了。若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他只会冷笑瞥她一眼,觉得她荒唐至极,八成会面不改色地连人带衣服一同赶出去。
  莲葵本就随口一说,见容今瑶神色复杂,也不敢再多言。
  正当屋内气氛一时微妙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仆从的声音:“公主,时辰到了,车夫正在府门外着候。”
  容今瑶闻言应了一声,抬眸看向窗外,辰初时辰,天光已然大亮,晨雾在院落间氤氲浮动。
  府门处停着一辆雕刻着云纹的马车,车夫牵着缰绳。不多时,莲葵瞧着公主姿势从容地上了马车,目送那道车影在路上渐行渐远,化成虚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祈祷。
  今日练武,还望小将军“手下留情”。
  ……
  天光出透,宽敞的演武场中,高大的木桩错落有致,支撑起锋利的箭矢与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少年站在演武场中央,一身青黑色劲装,衣衫紧贴身形,勾勒出修长笔直的线条。袖口与领口处用银线绣着暗纹,简单不失锋芒。束发高冠,发尾扫着脖颈,眸光似笑非笑。
  他手中的龙鳞刀刀鞘光滑如镜,隐隐透露肃杀之气。
  楚懿屏息凝神盯着对面的彪形大汉,唇线微凝。“嗖”地一下,一刀挥了上去。交战了几个回合,彪形大汉显然不敌少年的身手,被连连逼退到栅栏处。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大汉的脸胀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喊道:“小、小将军!我认输!”
  额前碎发挡了视线,楚懿随手一理,将刀锋移开。他伸出手将大汉拉起来,言笑晏晏:“你的力量不错,但不够敏锐。”
  少年走到一旁解下腕带,声音足够让演武场的新兵们听见:“如果多一些实战经验,想必以后很多人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其中也包括我。”
  大汉心里明白楚懿的谦词是在帮他。
  他只是一个徒有力气的屠夫,没读过兵法、也没上过战场。若不是妻离子散,父母双亡,他也未必想着会来投军。白
  羽营里许多将士满腔热血,对于大汉这样的人,只觉得拎到战场上必然会变成废物。
  楚懿如此夸赞,也是让一些将领重视到大汉的优点,而不是总去挑他的错处。
  大汉看着楚懿,挠了挠头,羞赧道:“谢谢小将军!”
  “无事。”
  嘈杂的训练声重新响彻演武场。
  楚懿正准备往营帐的方向走,忽然,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迈步而来。
  慕昇快步走到他面前,立定,拱手抱拳道:“小将军,江小侯爷昨晚送入暗牢后不久便被吓晕了,刚刚才醒过来。这会儿正在牢里嚷嚷着要见您,怕是见不着,不会善罢甘休。”
  楚懿神色不变:“看来他倒是没受太大委屈,精神头不错。”
  慕昇压低声音,垂首汇报:“江侯已派人四处打探消息,言辞颇为强硬,显然有意施压。此外,国公府那边也传了信儿过来,希望您尽快做个决断,以免节外生枝。”
  “知道了,”楚懿垂眸,食指轻轻敲了敲刀鞘,挑眉道:“那我就再当一次十恶不赦的人,去磨磨他的锐气。”
  军营暗牢位于白羽营西侧,建在地势较低的石窖之中。石壁潮湿阴冷,墙角燃着两盏油灯,昏黄的光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湿的铁锈味。
  “砰——!”
  江天凌猛地踢了下身后的墙壁,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他脸上带着几分怒意,嘴里不休不止地嚷道:“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我可是江侯的嫡子,你们敢关我这么久?楚懿不来见我,我就死在这里,看你们怎么交代!”
  牢外的守卫面无表情,显然习惯他的折腾,任由他吵嚷,不作理会。
  江天凌挣扎了一番,见无人理睬,又换了个策略,冷笑一声,目光阴沉:“哼,楚懿怕是理亏了吧?所以才不敢见我!”
  话音刚落,铁链摩擦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牢门缓缓推开,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
  江天凌转头望去,只见牢门外,楚懿站在昏暗的灯影之下。
  “我来见你了,小侯爷。”楚懿嗤笑一声,迈步踏入牢房,随手接过一旁守卫递来的刑杖,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估量力道,淡淡道:“刚才是谁说,要死在这里的?”
  江天凌顿时噤了声。
  楚懿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刑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不留你了。”
  说着,他微微抬了抬手,旁边的守卫立刻上前,熟练地解开了一根缠绕在江天凌手腕上的铁链。
  江天凌脸色一变,猛地挣扎:“你要做什么?!”
  楚懿语气淡淡:“不是要死吗?我不过是成全你。”
  说着,他随手把刑杖递给旁边的守卫,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既然江小侯爷有此觉悟,便给他个痛快,省得污了牢房。”
  “等等!谁敢动手!”江天凌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连忙喊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楚子瞻,你莫当真!”
  楚懿不置可否,缓缓俯身,视线与他平齐,语气淡淡:“江天凌,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顾忌江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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