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的看诊钱呢?交出来。”
“香玉,爹不是告诉你,安安出去看诊挣的钱都归她自己吗?安安,辛苦了,快回去歇歇。”
从药架子后方转过来个中年人,光从面相上看便知和陈香玉是亲父女。
安素雪如实告诉继父今日的情况,陈山让她回去歇着,等人走了,陈山语重心长道:“安安比你小两岁,你是当姐姐的,要多爱护妹妹才是。”
“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我姓陈,她姓安。”
这话惹的陈山不悦。
当年安素雪的爹去了,婆家没人,她娘带着幼女回了娘家,隔年嫁给了陈山。但那时候安素雪太小,便留在外祖父母膝下抚养。
后来安家老两口也去了,安素雪便被接了过来。她随母亲姓,到了陈家也没改,但陈山拿她当亲生的,像是教陈香玉一样教她医术。
从小看着长大,就算不是亲生也有感情,每月给零花钱不说,还准许她出去看诊挣的钱自己留着。
“香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陈山性子闷又老实,陈香玉拿捏住老爹的这点,哼了哼。
“本来就是,而且她去看诊开药拿的不是医馆里药材?那也是有成本的,怎么就不上缴诊费?哎呀爹,你就别管了。”
陈山又说了她几句,但陈香玉完全不往心里去。以前俩孩子还小的时候,也算是融洽,不知道怎么了,随着年岁增长,反而没小时候和睦了。
陈山叹气,拿女儿没办法,过来指点几句后继续处理药材去了。
陈家世代行医,在城中口碑极好生意兴隆,前院里各种药材不说,迈步进后院也随处可见正在晾晒的药材。
“娘,小弟睡了?”
“嗯,睡着了,安安,今日如何?”
“没上药,说哪日方便了再唤我去。”
她走过来坐在安杏花身侧,给正在熟睡中的娃娃掖被角。“现在天气古怪,早晚冻人,晌午还算暖和,多晒晒日光长身体。”
牙牙学语的年纪,胖乎乎的可爱。孩子集爹娘优点,生的好看极了,长大后肯定是街头巷尾最亮眼的郎君。
“你们姐俩眼睛生的像,”安杏花手里切草药的动作没停,刚过三十的妇人举手投足带着成熟韵味,更显安素雪的稚嫩和天真。
“人家说,一看你们就是姐弟。”
“是啊,我们像娘嘛,多谢娘给我们姐弟生的好看。”
“就你会说,小嘴抹了蜜似的。”
现在生活安稳富足,比在老家时强了千倍百倍,安素雪不是贪婪的人,守着母亲和弟弟,她已经觉得知足了。
接过安杏花手里的切刀,她动作利落的干活,正赶上邻居来串门,瞧见此幕,夸赞安杏花养了个好女儿。
“出落的好看又能干,都说小安大夫医术了得,杏花,你好福气啊。”
安杏花笑,眼睛里都是骄傲,嘴上却谦虚。
“哪里,素雪还小,还有的学呢。”
闲聊了几句,又扯到安素雪婚事上。
“要是我家有儿子,非得和你做姻亲不可,怎么样,最近可有相看的好后生”
安杏花面色一变,有苦说不出。
第2章
寻常人家的姑娘大多及笄时成亲,安素雪的及笄礼在今年秋日。也就是说,婚事早该置办了。
其实她容貌生的可人又在医馆长大,方方面面都是佳媳好人选。
可偏偏……偏偏……
安杏花回忆起多年前那个算命先生的谶言。
他说她的女儿克夫克父,将来啊,是鳏寡孤独的命数。
当时安素雪才三岁,安杏花当即将算命先生打了出去,不叫他胡言乱语坏了家庭和睦。
可年底的时候孩子她爹就去了,转年开春祖父母也相继没了,安素雪是“克星”的名声开始在村子里流传开。
无法,安杏花只能带着女儿回娘家,还给她改了自己的姓。
一个女人养活孩子很难,经人介绍,安杏花嫁了陈山,把得来的十两彩礼交给自己父母,让他们帮忙带大安素雪。
没几年,老两口也去了。
安杏花开始害怕,不是害怕安素雪克自己,而是害怕真的如算命先生所言,她女儿往后孤独一生。
接孩子在自己身边悉心照顾,娇憨可爱的小姑娘逐年长大到亭亭玉立,时间久了,安杏花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直到去年年底,开始有媒人上门说媒。
年华正好的姑娘家娇嫩的如一朵花,不少人都看中了这朵娇花,跃跃欲试的想要采撷。其中不乏城里高门大户,安杏花高兴的合不拢嘴,却在对方要生辰八字时偃旗息鼓,惴惴不安。
果然,那户家世最好的人家婉言说和他们公子生辰不合适,后来连续三家都如此说法,安杏花心凉了半截。
那些高门之间是相互通消息的,而且请的媒人也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嘴,恐怕私下里已经传了出去,年底到现在开春,几个月过去,门槛冷冷清清,再无媒人上门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杏花表情讪讪,转了话题道:“安安还小呢,我和老陈想多留两年,你看香玉,比安安大两岁,怎么也得等姐姐定了人家再给妹妹说婆家。”
“也是,这么懂事能干的姑娘可得多留两年,到时候嫁了人就得给婆家做事了。”
安杏花显然心不在焉。
晚上临睡前,对哄孩子的陈山道:“他睡了就放下,你来,我和你商量点事儿。”
她拍拍身侧的位置,那边陈山小心翼翼放下儿子,盖好被子又亲了几口,才走到床边坐下,作势捏她的腿。
“又腿疼了?”
早年落下的毛病,这些年陈山照顾的好时常针灸,基本不会再疼了。
“不是,哎呀,你手放下。”安杏花推他,让他坐好了,语气郑重道:“最近没人和你打听安安?”
陈家有俩宝珠似的女儿,附近人尽皆知,来买药的多会调笑一句他命好,还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大多数是问安安。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人问了。
陈山表情有点不自然,摸了摸鼻子。
安杏花眼神失望,明白这是没有人打听的意思了。
“你别急,安安还小呢,你看香玉,今年十八了我都舍不得嫁出去,安安才十六,急什么啊,在家多呆两年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唉。”
陈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搂住妻子温声道:“安安性子温柔医术又好,将来肯定能找好人家。”
“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不说,又肯下苦功夫。最近我在教她们姐妹针灸之术,安安比
香玉学的快。”
很明显是转移妻子的焦虑,安杏花还真接话了,嗔怒道:“你还敢说,安安每天练到很晚才休息,今儿早上我看见她手指上多了好几个针孔。”
陈山哭笑不得。
……
因为铺子就在最繁华的主街上,因此各家的生意都算是不错,陈家医馆每日来往的顾客不少,原本是雇了个药童帮忙抓药记账的,但陈香玉觉得浪费钱,说是她来做事,到时候给她开工钱就成。
安杏花是继母,对陈香玉无关痛痒的要求都会答应。
坐在铺子里,来往的人都会夸一句陈山家女儿能干,每每这时候陈香玉便会斜眼看安素雪,等着她嫉妒的眼神。
可哪里想到便宜妹妹正认真抓药,压根就没往她这看。
“熬药的顺序方才可听清了?”
柜台外的年轻郎君红着脸点头,他是来给母亲抓药的,前几次安素雪不在,这次很幸运赶上她在医馆。他小心翼翼的接过药包,听得妙龄女子悉心嘱咐,连连点头,时不时偷看她一眼。
笑意盎然的姑娘像是春日灿烂时绽放的鲜花,不管谁来都会第一个看见她。
陈山叨咕:“怎么今天抓药看诊的都比往天多了?”
性子淳朴的安素雪摇头,“我也不知,可能早晚冷晌午热,一冷一热的叫人头脑发昏不舒服,所以来看诊。”
有可能。
陈山认同了这个说法。
趁着闲暇时候继续教两姐妹针灸。
医馆里有个半人高的木头人,做的和人体无异,上面也和人体经络似的各种线条和穴位,陈山从小跟着祖父和父亲学医,经验丰富手法扎实,就是为人太过老实嘴也笨,有时候教学过程说不明白,惹的陈香玉烦躁说不学了。
“我知道了,意思是下针的时候尽量快和准,这样减少病患的痛苦和恐惧,对吗”
陈山笑呵呵说是,夸赞道:“安安聪明!”
一旁的陈香玉偷偷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自己的种,再聪明有什么用。
有人来看诊,陈山会让姐妹俩先后诊脉,二人从小就跟着陈山学,诊脉结果大差不差。
“吃多积食了,一会带点山楂丸回去,一天嚼两颗,两天就好。”陈香玉松开诊脉的手,轮到安素雪来看诊时她没起身,就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