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屋内照旧拉着帘子,冷不防进来辨认不清,嗅觉更加灵敏,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难道是伤口蹦开了?
安素雪着急查看自己病患的伤势,立刻绕过屏风朝着内室去了。
随着她靠近床榻,那股血腥气更深,只是放着薄纱帘,隐约能看见里面躺了个人,具体如何还要仔细查看。
安素雪在床边站定,一只手捏着垂在肩头药箱的带子。
“谢公子?”
“进来。”
帐内的人说话。
方才在门外听的不真切,如今离的这般近,安素雪才发现他声音带着低哑。
莫不是高热了?
“那我来了。”纤细的手指探进去,直接将帘子撩开,借着床边灯火,勉强看见谢公子正面朝上躺在那,面色惨白,眸子幽暗。
他抬起手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原本苍白的唇霎时变得殷红。
安素雪愣住。
可对方竟然笑了。
果然是怕了吗?
“你……”安素雪犹豫后下巴抬了抬,指着谢骧的大腿方向。
“今天刚落的伤?”
谢骧笑容滞住。
安素雪放下药箱,一条腿支撑在床边,俯下身子去检查病患。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素白的寝衣,右手虎口处白纱布已经被血水浸透,左腿上的伤痕明显是刚出现不久,因为还在不断的往外滴血。
他不知道痛的吗?
安素雪蹙眉,侧身去打开药箱,没注意到谢骧嘴角压平,眸子失去方才的光彩,变得古井无波。
“出去。”他说。
安素雪动作没停,这些年陈山教导的不错,这么会她已经想好先处理哪个伤口,再开什么药了。
“上次给你缝线用的桑线,虽然可以溶于血肉,但你虎口处缝了十二针,怕是还要拆一次线。还有你后背的箭伤,再换三次药应该就能结痂,至于腿上的伤,我要看过才能下定论。”
谢骧看着她,不发一言。
此刻安素雪出于大夫角度坐在床边,并无其他杂念,拿过剪刀,她道:“脱裤子太麻烦,请问我可以用剪刀将裤子剪开吗?”
如花似玉的年纪,拿着一把剪刀,想要剪开一个男人的裤子。
谢骧露出玩味的神色。
“你确定?”
她眼眸清澈没有半点杂念,重重点头。“裤子已经被染了血,估摸公子也不会再穿了,剪开方便。”
说着她弯腰下手,谢骧躺在那没有任何感觉,直到她说好了,谢骧才抬起脑袋朝着自己身下看。
甚好,除了**那还连着,其他地方都被她剪开了。
他欲要开口,就见她一只手覆盖在腿伤附近,面上毫无羞耻之色,反而带了点稚子的懵懂。
“你这伤……”
为何看着像是他自己造成的?
第6章
作为大夫安素雪够努力够细心,连陈山这个继父都曾和安杏花夸赞过,说她比陈香玉更有天赋。
刚开始陈山带着她们姐妹俩看诊,后来二人出师能独立看病,安素雪颇受附近邻里喜欢,觉得她温柔又心细。
比如此刻,安素雪看着他大腿上的伤口,一眼就瞧出来是他自己所伤。
因为伤口上深下浅,从角度上看如果不是有人抱着谢公子捅伤了他,那就是他自己所为。
谢府上下仆从一堆,应该没有人敢违逆主子做这种事。
“我的伤怎么了?”
躺在那的青年看过来,神情坦然的模样,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没什么,我要处理了,伤口太深,里面有杂物,接下来我会取出来并将伤口清理干净,可能会疼,谢公子忍一忍。”
说完听见青年嗤笑一声,明明唇角勾着,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的腿早就废了,就算你拿刀切了它,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如愿见到她诧异的神情,谢骧觉得事情又开始变得有趣了。
她会如何?
厌恶?恶心?
还是会同情?
“很
好,这样上药时候你不会痛。”
她平静的说完就开始低头忙碌,谢骧则是惊讶她的反应,越发关注安素雪。
其实二人见的次数不多,谢骧清楚记得她第一次上门给他处理后背伤口时,垂着脑袋,眼睛只盯着自己脚尖,好像他是什么面目可憎之人似的。
那时候她怕他?
但现在为何又不怕了?
年轻的女大夫动作利落心无旁骛的处理伤口,没一会开始扯白纱,她道:“这次伤口太深,洒了药缠好之后,公子就莫要再碰了,待过几天我来换药。”
他的伤在大腿上,想要包扎就要缠一圈。安素雪本想让他抬腿,幸好想起来他不良于行才没说出口。没办法,只能她过来抬着他的腿,艰难的绕着白纱布。
这人躺在那颀长清瘦,抬腿时却意外的沉,得两只手一起抬着才行,可这样一来,她缠纱布就不方便了。
正当安素雪为难时候,对方开口道:“我来。”
他两只手支撑着,轻而易举的靠在了床头,然后用一只手去抬起自己大腿,眉梢扬了扬。
“看什么?还不过来?”
这人……脾气可真怪。
腿上的伤处理好,接下来就要拆虎口处的线。兴许是他身体还不错,桑线吸收不少,安素雪忙完鼻尖上沁了一层薄汗。
屋里门窗紧闭又拉着窗帘不透气,时间久了觉得压抑不已。
安素雪忍着不适去给他后背换药,却发现本该结痂的伤口化脓了。
“公子沾水了?”
“昨日沐浴了。”
女大夫弯弯的柳叶眉拧着,一脸的不赞同。
“公子,伤口不可碰水,轻则化脓不易恢复,重则高热引发其他病症,得不偿失。”
“那又如何?身体是本……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配合的病患也没少见,但她没见过哪个人伤害自己为乐。
这人太怪了。
谢骧以为她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然而意料之外,她什么都没说,处理好之后又如之前那样一板一眼的吩咐莫要碰水云云,拿钱走了。
房门半开着,红袖敲门之后走了进来,想要侍候他。谢骧觉得没意思,挥挥手让她退出去。
“是。”红袖走出来,咬牙愤愤。
送客回来的添香见她面色不对,便问怎么了。红袖道:“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了什么,公子明显待她不同。添香,下次莫要叫她,请个男大夫过来。”
“安大夫医术精湛,为何要换?”添香说完,见红袖面如土色,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行,我知道了。”
……
晚上时候安素雪又上了两家的门看诊,早就将谢家那位古怪公子的事情抛之脑后。
不仅忘了谢公子,还没注意到罗家兄弟几日没出现了。
罗武都受不了了,半夜偷偷趴在墙上,看着安素雪房间烛火通明,窗户上映出妙龄女子纤瘦的身影。
“再不滚回去,我可不帮你了。”
罗文如鬼祟似的出现,罗武吓的从墙上掉下来,砰的一声。
在安素雪开门往院子里看的时候,墙头早就没了罗家兄弟的身影。
“你既已答应我听话,就不可擅自行动。”罗文将人拽回房间里,厉声斥责,“而且深更半夜趴墙头,难道不怕吓坏了安安?”
“我不是想吓唬她,几天没见了,我太想她了,哪怕只看看她的背影也好。”
罗武竟露出稚童那般委屈的神色。
“大哥,这样真的能行吗?我怎么感觉安安并不在意我没出现啊?”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行了,赶紧收拾睡觉,最近日子好,城里不少人办喜事,家里生意不错,你多帮忙。”
其他房间满满登登都是酒水,所以兄弟俩一直睡同间房,宽敞的房间里靠着窗边放置两张床,脱了衣服躺上去,罗武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床被压的吱呀作响,罗文叹气:“你不睡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让我睡觉?”
“大哥,我睡不着。”罗武翻身,对着罗文的方向,“我想安安。”
蠢笨的弟弟说不出什么情话,只会直白的说想人家姑娘。
其实刚开始罗文只是觉得他习惯了安安,将习惯误会为喜欢。但这几日罗武没能和安安见面,整个人抓心挠腮似的,确定是男女之情那个喜欢,而不是兄妹之情。
罗文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不想搭理笨弟弟。
罗武却自顾自的继续说。“大哥,我也想办喜事。”
一想到安安他就觉得欢喜,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安安十六我十七,年岁相当。大哥,等到安安办完及笄礼,我就让娘上门提亲怎么样?”
八字还没一撇,他都想到成婚了。
罗文心里叹气,总觉得弟弟在男女之事上格外的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