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今日没背着药箱。
  其实她和余姑娘交情不深,是去年余家请她上门看诊二人才认识。那时候余姑娘脸颊起了不少疙瘩,安素雪忙里忙外,又是开内服药又是亲自做外敷药,整整一个月才让其消下去。
  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了,对方邀请她来参见赏花宴,安素雪还有点吃惊。听说那些世家小姐们会举办各种宴席,什么赏花宴,踏青宴,从春日开始到冬日结束,总是能举办宴席和友人相聚。
  陈香玉前一阵就和朋友去踏青了,实话实说,安素雪是羡慕的。可她在本地没什么朋友,若说的话,只和罗家兄弟最为要好,所以当她收到邀请后,犹豫再三还是应下了。
  站在门口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余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春日的光亮照在脸上发热,安素雪便低下了头。
  许久不曾有马车来了,应该是到了时辰,只是为何仆从迟迟不归?
  “劳烦你告诉余姑娘一声,”安素雪上了个台阶,和守门人道:“我家里还有事,下次再来赴宴。”
  守门人应下,她刚转过身,就听一阵脚步声。那仆从去而复返,抱歉道:“今日宾客众多,我也是寻了好一会才寻到我们家大小姐,姑娘,里面请。”
  ……
  之前来过余府,但她着急病人的病情,因此对于府上构造完全没注意过。今日来赏花宴,跟着仆从往里走,甬道两边种了不少春季花种,这时候已经绽放开来,春红柳绿一片春,香气扑鼻叫人心旷神怡。
  一直走了两道拱门,才来到一处地势辽阔的花园,里面假山流水,精致非凡。
  凉亭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妙龄少女,宛若鸟鸣似的在交谈,看见走过来的安素雪,众人声音小了,俱是朝着她看过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安大夫,那天偶然碰见,我身上并没有带请帖疏忽了你。”
  原本坐着的余姑娘起身,笑着过来迎安素雪,连连道歉,安素雪莞尔一笑。“没关系的。”
  “来来,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城中有名的安大夫,医术高超,悬壶救世!”
  “余姑娘委实抬举我,只是会些医术。”安素雪谦虚的回话。
  “来来来,给我们安大夫让个座。”
  刚才她起身的地方是并未凉亭中心,而是稍偏一些的地方,而且只有一个空位。眼下,只有最中间圆脸姑娘身边有两个地方,余姑娘便将安素雪往那边推。
  “柳小姐,可否让安大夫坐你身边?”
  这话问的着实奇怪了。
  她作为本场宴会的主人,竟然还要问圆脸姑娘同意。安素雪从未参加过这种场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正当思忱时,那位圆脸的柳小姐哼了一声,眼睛看都没朝这边看,硬邦邦的说了句:“想坐就坐。”
  “我还是坐那边吧。”安素雪先开口,指着凉亭外的一把凳子。
  余姑娘捂嘴笑。“凳子是一会要放瓜果茶点用的,哪里能让客人坐在那,这样,你同我挤一挤。”
  总不能站着,太过突兀。安素雪便挨着余姑娘坐下,虽然挤了一些,胜在凉亭四处透风,天气作美,也不算热。
  有丫鬟来送各种吃食和饮子,这些姑娘们坐在一起笑着谈论时下城里最流行的衣裙样式和胭脂水粉,安素雪插不进去,便默默的听着。
  花园里绽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儿,旁人笑着道好美,安素雪却一门心思的想其药用,若是摘下来晾晒好研磨成粉,放在香膏里还能做美容之用。
  她畅想之时,有人问:“安大夫喜欢什么花?”
  “我很喜欢连翘,开花时明艳张扬,待果实成熟之后又能入药,可疏风解表,着实是味好药材。”
  她脱口而出,其他人听完却俱是捂嘴一笑。
  有姑娘笑出银铃般的声音,其他人也被带动,忍不住笑起来。安素雪被她们笑的尴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呀,我们安大夫一心扑在医术上,这是高洁大爱啊。”
  开口的是余姑娘,看似给安素雪解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他人笑的更欢。
  宴席结束,安素雪匆忙告别余姑娘返回家里。等摸到自己的药箱子后,才觉得悬着半天的心稳下来。
  将箱子里的用具拿出来一一擦拭干净,刚合上盖子,陈香玉进来了。
  春日的晌午最是暖和,门窗都打开通气,陈香玉尖锐的声音也随风飘出来。
  “我明后天要出门,你在医馆看着。”
  回来时候碰见谢府的人了,说是明天叫她上门看着,所以安素雪实话实说。“恐怕不行,我要出门看诊的。”
  当时医馆里有个药童看铺子,但陈香玉说她可以看,把工钱给她就行,这还没到一个月,陈香玉就时不时出去不管铺子。
  陈山在城里小又名气,每天来请他看诊的人不少,到时候安素雪恐怕走不开去谢府。
  思量之后她婉转拒绝,陈香玉皱眉。“你还忙?你忙什么?上次的事情难道没吃教训?功夫不到家就莫要出去祸害其他人。”
  这话委实过分。
  院子里正躺着晒太阳的季飞白蹙眉,随后听见脚步声,他抬眼,见是抱着孩子的安杏花过去了。
  这是给女儿撑腰去了?
  可过了片刻,就听见安杏花说道:“没事没事,香玉啊,你要做什么便去,我可以看铺子。”
  然而第二天,还是安素雪坐诊,晌午时候季飞白来给她送饭,问起怎么是她。
  “娘要照看小竹子不方便,人来人往的错个眼孩子就容易丢了。”
  安素雪还说之前城里丢过孩子的事情,可在季飞白听来,她就是不想让母亲为难。
  脑海里浮现一张隐忍痛苦的脸。
  季飞白面色稍霁,扔下一句:“随你。”
  转身离开。
  第17章
  这些日子安素雪闲来无事时就会捧着手札看,越看越佩服那位陈家的姑奶奶,除了常规的法子外,她研究出不少意想不到的土方子,安素雪一一记下,觉得可以尝试。
  下午去谢府时候,安素雪便将土方子和对方提了。
  “谢公子,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谢骧还是那副面色惨白的模样,坐在轮椅上,手把玩着一个玉如意。现在天气越发的热,他房间里门窗紧闭,不免有些发闷,没一会,安素雪面颊红润,精巧的鼻尖沁了薄汗,用帕子擦拭,继续道:
  “至于方子里的药材,我觉得应当和公子提前说一声,因为是土方子嘛,用药便没那么讲究,比如这幅名为‘五毒贴’,说的便是将五毒入药。”
  五毒,乃是蝎子,蟾蜍,蜈蚣,壁虎和蛇。
  见谢骧一直不说话看着她,安素雪觉得对方恐怕有顾虑。也是,论谁听见这五样东西恐怕都要掂量一番,于是她继续说如何配比方子,去掉多余毒性。
  当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安素雪侃侃而谈,眼眸熠熠生辉。
  直到说的口干舌燥后,谢骧叫人上了茶给她,又道:“安姑娘坐下歇息。”
  方才她一直站着,冷不丁坐下后,比同样坐着的谢骧矮了半头,她抬头看他,被汗浸湿的碎发贴着脸颊,抬起眼帘时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骧的身份与众不同,他敢说自己见过全天下最美的那些女人,但没有哪一个能让他记忆深刻。
  她们会因为他的权势而攀附他,也会因他势微而躲避嫌恶他。安素雪不一样,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便是温声细语,既不会谄媚也不会嫌恶。
  “可以一试。”谢骧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语气淡淡,“左右没什么感觉,怕是切起来也无妨。”
  这话让安素雪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但她也不敢保证能将他治好,便转了话题道:
  “谢公子,我先帮你诊脉,再看其他伤处。”
  脉象和之前一样,虚浮气躁,加之他不良于行,日渐消瘦。安素雪将之前的方子换了一副,边写边道:“多加了进补的药材,还有几个药补的方子,可让厨房做药膳。”
  写完的方子落在谢骧的手里,字迹和人一样清秀端庄。
  他背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待结痂落下。手上竟然还没好,安素雪皱着眉头给他换了药,接下来便是要看腿上的伤势了。
  屋里没有侍候的丫鬟,安素雪便绕到他身后,将他推向床榻,不过就算他再瘦弱也是个成年男子,安素雪犯愁该如何将他移动到床上。
  她视线落在他双腿伤,谢骧面色一滞,随后语气冷淡道:“腿好了,不用管。”
  “可是我得看看才行。”
  谢骧自己将轮椅推到桌子旁,拿起茶盏浅啜一口,低眉道:“我说好了就好了,不劳安姑娘分心。”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翻脸了呢?安素雪犹豫片刻只得先行离开。
  她温声道:“谢公子,现在天气炎热,最好能开窗通风,对你的病情和心情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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