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坐在药柜前收拾药箱,她垂着眸子沉思,许久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药箱合上,走出医馆,朝着谢府去了。
  “安大夫今日来的早。”
  刚走进正院,迎面碰上了红袖,她掩唇说了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意在指责每次谢府请人都要等上许久。
  可惜了,安素雪并未听出来她的意思,她正紧张的拽着药箱带子,为接下来该怎么做而忧心。
  安杏花觉得谢公子最有可能是那个贵人,让她来谢府时候多照顾谢公子的情绪。
  “娘,怎么照顾他的情绪?”
  有过两任丈夫的安杏花最有发言权,娓娓道来。“娘跟你说啊,拿捏男人,其实很简单的……”
  虽说安素雪已经成年到了可以成婚生子的年纪,可她着实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当正房的门打开请她入内时,她心虚的差点踏空台阶。
  “安大夫,小心。”站在门口的添香扶了她一把。
  “谢谢。”
  添香笑着道:“安大夫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安素雪来的时候,谢骧不喜欢旁人在场,因此等她进去后,添香立刻关上房门。
  明明每次来都是如此,可今天那声关门声吓的安素雪手哆嗦了一下。
  “你在害怕?”
  谢骧就坐在半开的窗户边上,手上拿着一卷书,此刻侧头看过来,日光只照在他半张脸上,另外半张脸隐在暗色里,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没有的。”安素雪低垂着脑袋迈步走到他身侧,深呼一口气镇定下来,像是以往那样询问,“谢公子,近日可有不适?”
  其实她应该问腿上是否有
  感觉,但安素雪是个心善的姑娘,怕提及他的痛处,便换了说法。
  “还好。”谢骧答。
  安素雪打开药箱将东西一一拿出来。
  谢骧饶有趣味的看她。
  明明刚进来时候紧张窘迫完全是妙龄少女的模样,但一碰到药箱子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眉眼温柔冷静,宛若普济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鸦羽似的睫毛低垂,她拿出银针,准备好后便蹲在了谢骧腿边。
  挽起男人的裤腿,柔软温暖的指腹像是羽毛,划过谢骧的肌肤,又带来熟悉的痒意。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大手收紧,腿也不由自主的绷起来。
  谢骧不良于行没多久,每日又有人按摩,身上依旧是有肌肉在的,紧绷之后,摸起来硬邦邦,安素雪手指点在他穴位上,柔声道:“放松,免得一会不好入针。”
  帮忙按了一会,感受到他放松下来,安素雪起身去拿银针,只是她刚转过身,就被人攥住了腕子。
  轮椅上的青年眸色沉沉。“安安,你对旁人也是如此吗?”
  “谢公子,你、你叫我什么?”
  第38章
  家里人都会叫她的小名,外人则更多是叫她安大夫,也有叫安姑娘的。
  其实安素雪一直觉得只是个称呼而已,不甚重要,但不知道为何,从谢骧嘴里念出来“安安”二字,莫名的让她耳热。
  谢骧的手一直握住那截皓腕,她看着就清瘦,握起来才知道比想象中更加纤细。
  明明已经入夏,但谢骧的体温低于常人,落在皮肤上有种被蛇缠绕而上的错觉。
  “我听罗家两位公子俱是叫你安安,难道,我不可以么?”
  这……
  安素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称呼罢了,”她低垂着眼眸,努力忽视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谢公子随意。”
  这人握着自己手做什么?
  安素雪刚要挣脱,手上的禁锢感消失。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顺手罢了。安素雪如此想着,粉白的皮肤却是红了大半。
  如此不经挑|逗。
  贝齿咬着殷红的唇,红色蔓延至纤细凝白的脖颈。
  她的反应极大的取悦了谢骧,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狭长的眉眼里入目可及都是灰蒙蒙一片,却以安素雪殷红的唇为中心,渐渐地恢复色彩,妙龄少女的一举一动打破了死气沉沉。
  一潭死水,被春日的柳叶拂过,泛起让人心动的涟漪。
  谢骧换了夏衣,单薄的裤腿很容易挽起,索性就坐在轮椅上,让安素雪给他施针,正好可以垂眸看她。
  谢骧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针灸之术讲究经验,需找到穴位,方可奏效。
  显然,她对人体穴位极为熟悉,下针时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和平日里的她判若两人。
  这更加勾起谢骧的兴趣,在她问感觉如何时,谢骧淡声道:“还不错。”
  结束之后,安素雪在准备好的水盆里净手,擦干净手后来收拾药箱,余光瞥见谢骧拿着一卷书,她好奇觑了一眼,意外发现是她找了许久的诗词孤本。
  “有兴趣?”他从书本里抬起眼帘,眉压眼的长相,漫不经心抬眼时总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嗯,最近我也在看相关的书,还曾找过这本,可惜书肆里没有的。”
  安素雪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该离开的。但脑海里想到安杏花的嘱托,她只能硬着头皮多留一会,母亲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杏花说了,拿捏一个男人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需要稍加关心便好,动动嘴的事情。
  “你给谢公子看完之后别着急走,可以坐下喝杯茶聊聊天。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你就多关心他,问问在这儿是否适应?气候和他老家比如何?诸如此类的话。”
  这几句话好像没有特别之处,安素雪不确定娘教的对不对,但她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能照做。
  谢骧将书籍合上,泛黄的书面彰显年代悠久,他道:“若安安想要看,给你便是。”
  书肆里当然没有,因为都被谢骧派人买回来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谢骧的管控之下,想要提前一步做打算轻而易举。
  “真的吗?”安素雪明显高兴起来,也忽略了谢骧那声安安。
  “一本书而已,我这还有许多诗词孤本,添香,上茶,红袖,去将书籍取来。”
  如果是之前的安素雪,大抵会不好意思先行告辞,但她今日咬着牙应下,坐在了谢骧对面。
  俩人隔着一张小桌,添香很快进来上了茶水,也不知道泡的什么茶叶,清雅的香气很快蔓延室内。
  “安安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
  很多东西,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就像是谢骧唇齿轻启,舌尖抵着下颚,慢条斯理念出安安二字,虽和其他人的叫法不太一样,但几次之后,安素雪开始习惯。
  “我不太挑的,都可以,在家喝茶时会按照季节放药材,比如天热时候放菊花,可清火明目,秋日多咳时放罗汉果,止咳平喘,冬日里养生,就会放一捏枸杞,茶汤也会变得澄亮清甜。”
  说起这些,她便头头是道,完全不复方才沉默寡言的模样。
  谢骧静静听着,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瞧见她脸颊热的红扑扑,吩咐添香将窗子都打开。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正房一直都只开半扇窗子。
  “是!”添香喜出望外,红袖也过来帮忙开窗,但她脸色不大好。
  要知道刚到这里时,谢骧因为不良于行所以讨厌见到人也讨厌见日光,门窗素来紧闭。
  后来安素雪的一句多晒太阳,谢骧开始开窗甚至愿意去花园散步。
  现在只因为她热的慌,就将窗子全开了?
  她到底凭什么能得主子另眼相待?
  不忿归不忿,红袖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安素雪坐着叙话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起身告辞,谢骧叫人将书籍包装好,让她一道拎回去。
  “多谢,那我就先走了。”
  坐在他身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直到从房里出来,安素雪才觉得一身轻。
  往日一般都是添香送她到正院门口,然后再有其他丫鬟送,但今天添香亲自相送,态度比之前更加亲和,一口一个安姑娘。
  添香在谢骧身边侍候快十年了,按照谢骧的身份地位,身边是不缺女人的,但谢骧一直在别院休养生息,醉心琴艺,后来被先帝召回宫里,作为培养下一任接班人的棋子。
  当棋子能落得什么好处?
  他既不能压过其他人惹嫉妒,又不能显得无能让先帝发怒。
  成年之后有人送女人,也有宫里赐下的,但谢骧从来没碰过。
  添香和红袖私下里偷偷说过此事,猜测因为那些女人不是自己人,都别有目的。
  再后来,谢骧被人下毒,差点丢了命。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他双腿被废。
  或许因祸得福,才能在新帝登基清扫时,活着离开京城。
  红袖一直和添香说,她们是主子身边最亲近的女人,若是主子需要,是要过去暖床的。可这些年,主子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反而对安素雪青睐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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