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早早的从镖局出来,季飞白上街寻道歉礼。最后从一家首饰铺子里出来,满足的握着手里的小盒子回医馆了。可惜,被告知安素雪刚走,上门看诊去了。
  那盒子被季飞白藏在大掌里,回到房间后,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随后找来工具,开始对盒子里的东西敲敲打打。
  前面医馆里坐着安杏花领着小竹子,现在天色擦黑,来看诊的人也少了,陈山回来后,本来坐诊的陈香玉离开,不知所踪。
  “香玉她生气了。”安杏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陈山说了。
  陈山皱眉:“这件事怪不得安安,是那文家不讲究,如此人家,绝非良配。”
  “我也是这般作想,所以已经回绝媒婆了。”
  就算文家出过举人,文良吉是秀才,那又如何?品行不端,他们一样看不上。
  安杏花道:“还有几户好人家,我们一起挑挑,明日就能相看。”
  一般女儿成婚哪有这般作难,都是父母相看,觉得合适直接敲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很多新娘子婚前都没见过丈夫。
  安杏花琢磨着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便提出让陈香玉自己也看看,她相中了最重要。说来说去,她是当后娘的,也怕落人舌根,还招陈香玉记恨。
  夫妻俩在挑明日要相看的人,也没注意到医馆外过去了几个意气风发的学子,为首的正是文良吉。
  原本文良吉是想借机进医馆,再见见那个貌美的姑娘的,但媒婆说人家回绝了,气的文良吉将折扇都捏坏了。
  心情不好,便唤来同窗好友,七八人一行,准备去茶楼吃茶饮酒找乐子。到了之后,文良吉坐在主座,其他人围着他坐下,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意上涌,文良吉口吐狂言。
  “不就是长的漂亮吗?狂什么狂,我堂堂秀才她都不愿意,难道还想嫁给皇子皇孙!?”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饮醉了,七嘴八舌的讨伐文良吉嘴里那个不识抬举的姑娘。
  “空有美貌没脑子的,那叫草包美人!文兄,凭借你的家世才华,配官宦之女都绰绰有余!”
  “是啊,天底下美人如过江之鲫,像文兄如此身份地位的人,岂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必将那等芝麻大小的人物记挂在心上。”
  文家在城里开了两间最大的书肆,这些学子们读书写字绕不开文家,便都吹捧文良吉。年轻人喝醉了酒,有家风不正的人出馊主意。
  “文兄啊,那等小门小户的女儿,生来就是给我们暖床用的玩意儿,哪里还用得着明媒正娶,做个妾室便是抬举她了,往后文兄中了举人,她不也跟着水涨船高吗?”
  这些文人墨客看似风光霁月,不少人私底下放浪形骸,还觉得自己是怜香惜玉,所谓红袖添香,正是文人所为。因此,不少人十五六岁时就有了通房,文良吉自然也有。
  听见他们如此说,文良吉不免意动。
  “是啊,”面色坨红眼神淫靡的文良吉捏着杯盏,“小小医女竟然还看不上我,那好,就让她做通房!”
  ……
  只是与那文良吉有过一面之缘的安素雪,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他轻飘飘的定了位置,她正在给病患治病。
  褥疮确实在涂药的作用下好转,几乎没了,但这位年轻的母亲有新的问题。
  安素雪来的时候,她正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她的婆母抱着哇哇大哭的幼儿,大声呵斥她给孩子喂奶。
  “娘,我说了,不要为难琴娘。”
  “我为难她?孩子饿了不喂奶,坐在那哭哭啼啼,像是谁欠了她钱似的!”
  丈夫将孩子接过来,婆母看见安素雪认出她是大夫,于是立刻拉着她道:“大夫来的正好,你给评评理,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不愿意喂奶,一喂奶就哭,怎么着,我们老王家欠你的?!”
  婆母刻薄的话吐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顿说,安素雪一个外人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更别提每天听这种话的琴娘了。
  丈夫劝王婆子离开,“娘,这里有我,你去歇歇。”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此言,王婆子当即怒气冲冲。“你就惯着她!怀孕时候行动不便也就算了,孩子都生下来了,还叫我儿子侍候你,一个屠户家出来的姑娘,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连孩子都不照看,成天哭鼻子抹泪,传出去好像我们老王家虐待你!还有你。”
  王婆子气的狠了,连心头肉儿子都骂。“干活累一天,回家还得侍候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是娶媳妇啊,还是娶了个祖宗回来?我今天就得给你们立立规矩,琴娘,现在,立刻抱孩子喂奶!”
  叫琴娘的年轻母亲眼睛哭的红肿,能看出来她整日以泪洗面,瞧着面色憔悴,比安素雪上次来看形容糟糕不少。
  “娘,我难受。”琴娘小声道。
  这话又惹的王婆子破口大骂。“难受什么难受?就你娇气,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我生了五个孩子,你才生了一个,就你事多。”
  孙子嗷嗷待哺哭的更厉害了,王婆子气的狠了,直
  接扑去床上抓琴娘。她一把拉过瘦弱的琴娘,就要当着安素雪的面脱她衣服让其喂奶。
  琴娘不肯,她的哭声和幼儿的哭声混杂,一片混乱。
  丈夫上前阻拦,求着母亲离开,王婆子骂骂咧咧,安素雪也温声劝:“我正好给孩子也检查一番,需要用热水和毛巾。”
  王婆子终于离开了,屋里清净不少,琴娘默默爬起来,整理好衣襟,继续缩在角落里,稚童还在哭泣,她却低垂着脑袋,看都不看一眼。
  丈夫问安素雪:“大夫,琴娘是怎么了?她是不是病了?”
  “她这样多久了?”
  “打从孩子降生后就是如此,刚开始只是不愿意喂奶,后来越发严重。”
  他觉得妻子病了,可母亲说琴娘娇气矫情,不肯让她看大夫,丈夫不忍妻子受难,偷偷请来了安素雪,一会等大夫走后,他肯定要落埋怨。
  安素雪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于是说给她看诊。坐在床边后,安素雪抬头对他道:“不如你先去外面等?”
  丈夫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了。
  屋里安静不少,琴娘肉眼可见的放松,安素雪先是柔声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上手给她诊脉检查。
  果然,褥疮差不多好了,脉象看也没多大问题,但她一直在默默垂泪。
  “哪里不舒服,琴娘,和我说说好吗?”
  和王婆子相比,安素雪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温柔。琴娘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安素雪继续鼓励她:“别怕,我是大夫,只要你和我说,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你。”
  “安大夫,我……”
  琴娘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甚至说不出口。
  药箱里有给小竹子买的松子糖,安素雪拿出来一块给她,琴娘摇头不要,说道:“我还要给孩子喂奶,娘说除了饭菜,其他东西都不能吃。”
  “能吃,我是大夫,我说能吃就能吃。”
  眼睛盯着松子糖,好一会琴娘才拿过来,放在嘴边舔了一口。甜意散开,琴娘又哭了,她自己甚至都没察觉到掉眼泪,待泪水划进嘴里,她才后知后觉,忙砖头擦拭,生怕安大夫像是婆母一样厌弃她。
  安素雪继续温声与她说话,日落西山,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散后,安素雪才从房里出来。
  “怎么样了?”
  外面站着丈夫,急忙询问。
  安素雪问他:“孩子呢?”
  “我娘抱去隔壁了,邻居也刚生产,奶水充足,便请她帮忙喂孩子。”
  怪不得院子里方才一直那么安静。
  “琴娘睡着了,你一会做点她爱吃的东西,不要鸡汤,也不要白粥,更不要鸡蛋。”
  “可坐月子就要吃这些。”
  “她没怀孕之前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姜炒肉,加胡椒粉的羊汤,还有……”
  一口气念了好几个菜品,全是辣口。安素雪道:“偶尔吃一顿没关系的,你先让她吃一些,心情才会好。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我猜测大概是心理不舒坦,脉象上看胃脾虚弱,再这样下去抑郁成疾,所以尽量让她感到舒适和愉悦是头等大事。”
  丈夫连连点头,准备趁着母亲回来前给妻子买吃食,安素雪又温声嘱咐了一些事情,丈夫一一记下,然后问诊费几何。
  “她褥疮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膏药够涂,也不用开方子,所以你给我上门看诊的三文钱就好。”
  “天色晚了,我送安大夫回去吧。”
  “不用,你不是还要去给琴娘买吃食吗,快去吧,一会天色晚了铺子都关门了。”
  回去路上,安素雪琢磨琴娘的情况,觉得实在是少见。
  因为琴娘说,她不想看见孩子,一听见他的哭声会觉得厌烦和难受,她忍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所以整日以泪洗面。
  “回去问问娘。”
  安杏花生了两个孩子,或许可以告诉她一些事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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