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吕妙橙果然动手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动雍王,反而是劫走了雍王世女,她这一回没有大张旗鼓地暴露身份。
窦谣接着往下看。雍王近日来在筹办皇家春宴,地点定在了禁苑银仙湖,据说王府出事、世女被劫的当晚,雍王已经启程。
也就是说,吕妙橙去王府时是扑空了。
那现如今雍王已在银仙湖,她若是跟去,说不好要被扣个行刺圣上的罪名……
此时绝不可动手。
相隔千里,窦谣仿佛能看见她当夜杀入雍王府,却报仇不得的气愤模样。他毫不怀疑吕妙橙会在银仙湖行刺。
“什么
人?”
隔间外忽的有人高声喝道。
“我是来找人的,我方才看见他进来了!”
如同一滴水溅入油锅,铺子的人戒备站起,窦谣向外张望,正好对上吕七扫视的目光。
她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窦谣一把将竹筒揣进怀里,掀开帘子朝着后门奔去。
而铺子里的人齐齐阻拦,吕七眼看着窦谣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猛地抬腿踹开挡路的一人,身形灵巧地翻越过去。后门直接被她撞破,远处窦谣的身影缩成一个小黑点。
“站住!”
身后的人群也抄了家伙,吕七顾不上她们,纵身跃上屋檐,向着小黑点追去。
这一片区域的街巷错综复杂,房屋也参差不齐,吕七在高处行进并不占优势,她只好跳下去。窦谣的速度不如她迅捷,拉开的距离不断地缩短、缩短……吕七拐过一道弯,突然停住。
窦谣不见了。
她急忙向前跑了两步,这条小巷的尽头两个路口,吕七先向左边去寻,一无所获后又折返回来,右边也没有。
她竟然会跟丢窦谣?
吕七愣在原地。难不成窦谣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他其实是个轻功天才?
一墙之隔。
窦谣被死死捂着嘴按在地上,几个女人围着他打量。捂着他口鼻的帕子沾了迷药,他奋力挣扎了几下便沉沉睡去。
其中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扯下他的兜帽。
“这是什么丑八怪?”
她们有的甚至后撤一步,似乎被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攻击到了。
“这就是那人给的好货源,”扯下兜帽的女人摸了摸他的脸,心下了然:“面皮是假的。”
“撕下来看看?”
“不行,这张面皮很新,徒手撕不掉,要用药水……先送去暗香楼,让他们洗洗再说吧,”女人将窦谣扛起,“今晚安排他服侍,希望女君会喜欢。”
……
沉睡的人被收拾妥当后安置在床榻上,周身只系了半透的纱衣和珠链,小倌跪在床边,将他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摆好,确保每一根都有着曼妙的弧度。末了,他捧起桃花洒在床上做点缀,耐心地检查。
今晚暗香楼的少主会来赏乐。她性情狠厉,挑人的眼光很毒,上一回服侍她的清倌有一声喘得不好,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将清倌拖下去活活打死。
近日来楼中没有新鲜的货色,最漂亮的几个都已经服侍过她了。
小倌望着床上的人。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哑巴,应该能入女君的眼。
“别愣着了,”有人在门外叫喊,“少主的马车到了,还不快出去!”
“来了!”
小倌慌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大堂乐声陡然拔高,可人声却被掐住,楼里的管事顶着笑脸守在门口,一个女人被簇拥在正中,抬起头朝着楼上投来一瞥。
那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小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49章
浓郁的熏香令窦谣无法集中精力。
眼前的景象是水红色的,十分模糊,像是隔着朦胧的雾气。他费力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层纱帘。
隔着纱帘,窦谣只能看见一座画着秘戏图的屏风,这让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手脚都酥软得没有力气,窦谣一点一点挪动手臂,抓住床沿,勉力撑起上半身,再抬起腿……
“吱呀——”
门被推开了。
为免引起别人的警觉,窦谣只得躺回去。
开门的是个小倌,他点头哈腰地请了一个女人进来,恭恭敬敬地说:“李女君,这是今晚服侍您的美人,楼里新进的货,模样和身段都好,就是不能说话。”
“哑巴?”
“是的,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管事还没教过他,所以就喂了药,免得惹女君不快。”
李女君面上神色不变,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倌知道,她有这样平淡的反应已经是难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窦谣清清楚楚地听着,内心波澜顿起。沣州李家可谓声名显赫,是北方最大的皇商,这地方是个花楼,那么不出意外就是暗香楼了。暗香楼强抢民男的事情屡见不鲜,他这回顶着那么丑的脸还能遇上……不对,是那个地下市集的男人有问题。他多半是向暗香楼卖了消息。
屏风后渐渐显现出人影,那个李女君要过来了。
窦谣一瞬间慌了神,他努力将一条腿放下床榻,同时摸索着手边的东西。他摸到了一床的轻纱、珠串和花瓣,一个能用的都没有。他眼下浑身乏力,连反抗都做不到。
如果被别的女人碰的话,他还不如去死好了。
他忽然想到追了他几条巷子的吕七,寄希望于她能快些找过来。
想到这里,窗户猛地被掀开,屋子里的二人不约而同望过去。
一个陌生的蒙面女人翻进来,单膝向李女君下跪道:“主人,货已经运到京城了。”
“行事务必小心,和往常保持一致,不要露出端倪,”李女君正色道,“京城气候干燥,这东西运输时要格外注意……禁苑的准入文书还在筹备,这节点上不能出差错,你明白么?”
“是,属下明白。”那人低下头应了一句,又推开窗跳出去。
寥寥几句,其中藏了太多信息,窦谣一时忘了想办法,反复琢磨着她们的对话。
作为皇商,沣州李家要想运货入皇宫是极为容易的,甚至就连禁苑的准入文书也能拿到。京城近日要在禁苑银仙湖举办皇家春宴,她们运货进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观二人神色,似乎这货并不寻常。
窦谣的脑袋总会把事情往极端处想,要么极好要么极坏。他轻易就将此事和吕妙橙与雍王挂了钩,担心运进去的东西做了手脚,对她不利。
“都听见了?”
李女君的声音冷不防在头顶响起。
若不是失了声,窦谣此刻已经悚然大叫了。在他思索的时候,李女君越过了屏风进到里间来,一手挑起纱帘,神色不明地观察着他。
“小哑巴,”她缓缓地勾起唇角,“你看起来真合我心意。可惜了,今晚是你最后的时间……”
不仅想强迫他,还要灭口。窦谣攥紧了身下的床褥,虽然他一直都有修剪指甲,它们既圆钝又短,但趁她不备戳眼睛还是值得一试的。
“哐!”
那扇窗户又被推开了,一袭黑衣轻巧地落下。
窦谣原以为是那手下去而复返,等到黑衣人抬起头时,他蓦地激动起来,奋力地敲打床榻。
“你是什么人?”
李女君回过身去,一把长刀正正抵在她颈上。
吕七见她想张口求救,忙举起手劈下去,将人放倒。
她顺手扒了李女君的外袍递给窦谣,贴在门边观察走廊上的情况。方才屋子里动静不大,走廊上的护卫并未察觉异常。
窦谣裹了衣服,示意她赶紧撤走,吕七便带着他又从窗口一跃而下。
“你为什么要跑?”待走到无人的地方,吕七停下来,不解地问他:“你是想离开主人么?外面并不安全……”
窦谣抿着唇。他发现吕七似乎不知道他失声这件事,不仅如此,她甚至连苍梧城的事情也不太清楚,那时候窦谣没注意过她,现在想来,吕七好像一直都在挨打……他蹲下身,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两个人影蹲在地上,窦谣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吕七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他将京城和李女君的消息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吕七面色也变得焦急,召了一只信鸽传信。
窦谣沉默地看着她从腰包里掏出纸笔,
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小石子“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他抬起脚将字踩花。
“消息已经送过去了,”吕七伸出手臂搀扶着他,“现在跟我回去吧。”
身侧的人饶是行动不便,也倔强地压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将自己带走。吕七疑惑道:“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你想去找主人,你要去京城?”
窦谣使劲点头。
“不行!”吕七一口拒绝。
搭在她手臂上的人顿时就挪开,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背靠着墙壁才堪堪站稳。窦谣一副坚决的模样,任吕七怎么拽也不动,她一不敢下手劈他,二不敢强行抱他,急得砸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