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面朝南边花圃的廊下,审神者与来人迎面相值。
  “福岛。”审神者站定了脚步,抬起头和面前的刀剑打招呼。
  “不是福岛,而是‘哥哥’吧?”福岛耐心地纠正道。
  在他的身后,端着为早餐准备的荞麦凉面的烛台切和谦信景光恰好路过。“又在邀请别人喊你哥哥吗?”烛台切笑问。
  “就是因为光忠不配合,所以主人才也不肯叫哥哥的……”福岛听上去有点垂头丧气,但还是风度一如地对主人微笑着,似乎对于被叫哥哥这件事仍然没有完全放弃。
  谦信景光在烛台切身后一板一眼地对福岛说道:“小豆说,主人是创造了这座本丸的大人物,应该非常非常尊敬地对待主人才对。”
  “虽然是这样,”福岛有点为难地皱眉,“但在我看来就是花苗一样的小妹妹而已啊。”
  “叫他小福(福ちゃん)就行了。”烛台切转头对审神者笑了一下,端着竹篾的大盘和谦信景光一同朝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束淡色的小花被送到审神者眼前。
  “是今天的鲜花,装饰起来吧。”福岛对主人说。
  “哇,谢谢……”审神者有点惊喜地接过。毕竟,还从来没有什么人送过她亲手栽培的花呢……“装饰在哪里呢……?”审神者思索着四顾,想起自己在御所的窗台下好像有一只恰好合适的花瓶。
  福岛用手替她梳了梳鬓角的头发,“这里。”
  趁着主人还有点呆呆地,福岛轻车熟路地掐下一对并蒂的花苞,替她把花簪在了耳边。
  然后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审视着自己的作品,“嗯,很合适。”福岛露出满意的微笑。
  然而审神者却没能说出什么话作为回应,反而眼眶越来越红,还出乎意表地吸了吸鼻子。
  “诶,再怎么感动也不至于哭鼻子吧……”
  “对、对不起……啊嚏!”审神者捂着脸打了个喷嚏,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福岛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来纸巾给人擤鼻子,一边有点怀疑地想道——难道是对这种花粉过敏吗?
  “对不起,最近鼻子痒痒的……啊嚏!”
  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前兆之一了。
  也是在那一天的下午,审神者忽然觉得胃不太舒服,但以为只是饿了,所以来到厨房打算找点东西填饱肚子。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正是肠胃炎初露端倪时的症状。
  审神者在厨房里碰到了长船家的三振太刀。
  “呀,是小花(花ちゃん)。”福岛兴味盎然地招呼着主人。
  ……这算是什么称呼,是对她没有叫他哥哥的报复吗……审神者虽然实在困惑,却连吐槽的力气也不太提得起来,只是尽量微笑着在桌边慢慢坐下,向灶台旁的刀剑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会觉得饿还真是少见啊。”烛台切仿佛很高兴似的(*注),飞快地便和小豆一起变出了一碗油豆腐乌冬面和一份软奶油冰淇淋。
  (*注:烛台切高兴的原因详见《想把主人喂胖的刀剑》,不过不看也不影响下文阅读。)
  食物已经摆在了眼前,适才驱使审神者来到厨房的饥饿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虽然实在没有胃口,但审神者不愿意辜负他们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食物,只好把半融化的冰淇淋拌了几拌,慢吞吞地咬着勺子。
  “光吃软软的东西对下巴可没有好处哦。”注视着主人用餐的小豆在一旁叮嘱。
  她早就过了成长期了……审神者想要吐槽,却连这一句也有心无力。稍微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比起刚才更加头晕目眩,胃也更不舒服了。审神者支起身子想要离开,脚下却虚虚地像踏在空中。
  厨房内的刀剑互相看了一眼,主人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审神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却也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察觉,于是匆忙为自己的离席找了个借口。
  “我回……现世一趟。”
  这种时候回现世?刀剑们又对视了一眼。但是,他们非常清楚自己不该对主人的行动有所置喙。
  于是,审神者带着三位长船刀剑的“路上小心”,一个人回到了天守阁的御所内。一踏进门,勉强维持着的力气便全部松懈下来,眼前惛惛惚惚,一片黑矇。
  想要张开返回现世的传送阵,却失败了。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她没有办法全权掌控自己的灵力。但实在没有力气再试一次。
  审神者昏昏沉沉地想到,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再离开吧,然后把身体埋进了被子里。
  于是当天晚上,送来晚餐的刀剑便发现主人发起了高烧,病倒在了自己的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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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在主人生病时蠢蠢欲动的刀剑02 同上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生病?”“你知道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多久了吗?”“就不能再坚持坚持吗?”“吃点药不就行了?”“有那么严重吗?”“装的吧?”“能坐得住就可以上台。”“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么大的人了连身体都管理不好。”“为什么你总是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呢。
  对了——要练习,就要比赛了。不可以睡觉,他们说,要练习。可是太困……太困……太困了。他们让她喝了很多咖啡,很多很多,大概有多少杯呢?
  苍白的墙,蓝荧荧的冷光,急诊室的床。就要比赛了——白得失真的天花板,在眼前眩晕般地坍塌——错过了,一年一次的。比赛错过了。因为心脏——只记得心口最后有一阵剧痛的抽动。像一个前世的梦那样不堪忍受。她会死吗?
  妈妈在床边哭,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进耳朵:“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一年只有一次机会……”医院里的人影纷纷侧目,血一样的咖啡从妈妈眼睛里流出,血一样的咖啡从输液袋里流出。
  床上的孩子麻木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疑惑自己为何还活着。
  对了。
  对了——这个梦是在替她回答。
  所以才必须藏起来,所以才不能让他们看到,所以才必须遮掩过去。
  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一直……只能是这样。
  生病是她不能犯的错。
  “烧还没退。”
  像从一个温暖的地方,有温暖的声音传来。阳光洒落,一点金子似的光在水晶里颤动。一只宽厚的手贴着额头,温凉的抚触落下又离开,留下一个回忆般的、淡淡的热源。
  好舒服。好温柔。好难过。
  床上的孩子睁开眼睛,医院的天花板消失了。
  一只被拿在手里的毛巾卷,粉红色的,和小豆的那件围裙好像是同一个颜色。思维还在意识的边缘游离,病中的大脑不熟练地尝试着恢复运作。
  “哦?醒了。”上方传来温和的声音。有细细密密的毛茸茸落在脸上,像几只小猫的舌头在柔柔地舔,“想吃东西吗?”毛巾被收起,小豆模糊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
  全身都燠热酸乏,像被一蓬火烘着。但很快便有一张冰毛巾敷在额头上,粉红色的阴影也从那个方向浅浅地入侵了视角的边缘。
  她伸出一只手,搭在脸上,遮住也在发烫的眼睛。
  “怎么了,难受吗?”看到她的动作,小豆有点担忧地问。
  但审神者只是以那样的动作摇着头。
  不一样了。必须得提醒自己很多次,但仍然稍不小心就会忘记。已经不一样了。
  “真是的,别让我修行回来的第一天就看到这样的主人啊。”房间的另一方向传来了暌违已久的声音。
  审神者倏地移开手,睁开有点发红的眼睛。
  “小龙,欢迎回……”一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床边一圈人也听得直皱眉头。
  “这是药研准备的药。”听到枕边传来的声音,审神者这才留意到原来烛台切也早就在了。她伸着脖子想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围在房间里。烛台切怕她呛着,所以把人扶起来一点坐着喝药。
  换季时审神者常常生病,总会顺带着扁桃体也开始反复发炎,所以此刻大概连喝水都不会太顺畅。虽然那一望而知是很苦的药汁,但审神者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了下去。要是吃饭也能像吃药一样乖就好了,烛台切如此遐想着。
  重新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审神者有那么一刻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桌上,又小心地收回了视线。虽然谨慎地藏好了这个小动作,还是被眼尖的烛台切捕捉到了。
  “想要什么?”烛台切笑着低头问。因为这孩子不会主动开口请求,所以得由他们来向她靠近才行。
  原来审神者是想戴上放在那边桌上的口罩,防止自己的病有传染性。
  “真是可爱的关怀,”大般若看着主人认真戴上口罩,觉得这副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样子有种奇异的乖巧,“不过,我们可是不会生病的。”
  拥有神力加护的刀剑付丧神并不会为病恙所奈何。不过,他们能感受到主人的灵力因为身体状况而发生了些许改变,如同风起微澜,他们也或多或少被那涟漪所波及。从主人身上流出的灵力变得绵软无力,但是,这与其说是让人觉得不适应,不如说是让他们全身都涌起了某种微微沸腾的、蠢蠢欲动的保护欲的小火苗——必须好好守着变成了这样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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