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他的贤妻> 他的贤妻 第62节

他的贤妻 第62节

  苏云瑶紧紧提起的心,一刻未曾放下过。
  “你现在怎么样?疼不疼?可还能忍受?”
  裴秉安眉头紧锁,以拳抵唇重咳了声,看着她沉声道:“尚能忍受,你不必担心。”
  他这样说,苏云瑶紧绷的心弦并没有轻松半分。
  他若无大碍还罢,若他因为救她与青桔丢了性命,即便此事是他自愿所为,她也难以承担这份重责。
  此刻,她只希望他安然无恙。
  车内,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他左胸的伤处,鲜血早已渗透了衣襟。
  到达医堂尚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需要先为他止血。
  车里有些备用的跌打损伤药物,苏云瑶手忙脚乱地翻出了一瓶金疮药,对他道:“这药可以止血,你先上药吧。”
  裴秉安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从她手
  中接过了药瓶。
  只是,垂眸看去,那玉白瓷瓶的瓶底印着极小的保和堂三个字。
  她常用的药物,都是徐长霖为她准备的。
  眸底的笑意凝住,裴秉安不悦地抿直了唇角。
  “不必,我尚能坚持。”他搁在膝头的大掌悄然握成拳头,淡声拒绝。
  伤势明明不轻,他却不以为意,苏云瑶不由深深拧起眉头,无语地看了他几眼。
  记得,和离之前,有一次,他外出平叛大功告成,返回的路上却遭了叛军余孽伏击,左臂中了一刀。
  也是只有那次,一向孝字当头的他,回府后没有先去拜见祖母与继母,而是先见了她,让她为他包扎伤口。
  那处刀伤深可见骨,至今想起,依然让人心有余悸,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让她用细布随便缠了几下伤口,便打算照常去处理军务。
  在裴府时,她一向言笑晏晏,温婉柔顺,那一次,她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他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罕见地冲他发了脾气。
  自然,那时他们还是夫妻,做为妻子,于情于理,她该在意他伤势,不能放任他逞性妄为。
  如今他们早已和离,不过是彼此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她关心他的伤势,只是怕他因救她丢了性命而已。
  苏云瑶默然深吸口气,压下烦躁不安的心绪,道:“你把衣裳解开吧,我给你上药。”
  闻言,裴秉安情绪难辨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别过脸去,低声道:“好。”
  他的伤口,在左胸上方靠近锁骨之处,撩开上袍衣襟后,只见肌理分明的精壮胸膛上,赫然多了一道大约两寸多长的伤口。
  皮肉血淋淋地外翻着,鲜血还在不断汩汩流出。
  苏云瑶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伤口,动作迅速地倒出金疮药粉,均匀地撒到了伤处。
  耳旁响起他因吃痛而轻轻吸气的声音。
  金疮药触及伤口,会有灼热疼痛的感觉,苏云瑶轻声道:“有点疼,你忍一忍,马上就好。”
  伤口覆上药粉,马车内却没有细布,苏云瑶蹙眉思忖一瞬,视线落在他雪白的中衣上。
  “我要用一下你的中衣。”
  性命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太多男女大防,她告知他一声后,便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将衣裳脱下来。
  裴秉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好,你转过身去。”
  片刻后,耳旁响起窸窣的声音,他沉声道:“好了。”
  转过头来,看到他的中衣已放在面前,苏云瑶以箭簇做刃,在他的衣裳上划开一条口子。
  只听刺啦几声响起,不过几瞬之后,她的手中便多了一条细长的白布条。
  这白布条,可暂当细布来用,待裴秉安动手用布条缠好了伤口时,马车已飞快驶进城门,朝最近的医堂行去。
  “莫要去医堂,去南苑的军医署。”他突然沉声吩咐道。
  军医署乃是金吾卫所设,内有专门的医官和医卒,可为士兵与将领看诊。
  不过,听到他这样说,苏云瑶十分惊讶,因为南苑距离这里太远,路上至少得花费一个时辰,他伤势紧急,这附近就有医堂,何必舍近求远?
  “看病当紧,为何非要去军医署?”
  迎着她肃然而探究的视线,裴秉安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说:“你不必担心,已用了金疮药,我暂无性命之忧。因我身份特殊,为免因伤引起妄议猜测,不宜在外就医。”
  苏云瑶思忖着点了点头。
  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朝堂的事,她并不太清楚,但他身为金吾卫上将军兼枢密院院事,一举一动定然受人关注,若是他因追拿贼匪而负伤的消息传扬出去,也许会生出什么波澜。
  想到这里,苏云瑶立刻叩了叩车壁,吩咐车夫道:“去南苑。”
  扬鞭催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赶在暮色四合前,到了军医署。
  这军医署,苏云瑶是第一次来。
  她原以为,裴秉安坚持到这里来诊病,军医署定然有许多高明的军医,没想到其中的情形,竟然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医室中,只有一个年轻的军医在哼着曲儿自斟自饮,除了他,整个医署连个多余的医卒都没有。
  而此时那军医饮酒正酣,压根不曾注意到她的到来。
  她不由拧起眉头,一时有些担忧,这样的医署,能为病患看诊吗?
  不到片刻,裴秉安紧随其后,大步跨进医室,沉声道:“李军医。”
  听到熟悉的沉稳嗓音,李军医扭过头看了看,慢悠悠放下了酒盏。
  不过,突然发现上将军似乎破天荒地受了伤,他立时大步过来,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围着他绕了一圈,之后疑惑地看了眼苏云瑶。
  “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云瑶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是我路遇匪贼,将军出手相救,擒贼时,被刺中了胸膛,伤在左胸......”
  话未说完,她迟疑了片刻。
  初次相见,这位军医值守时还在饮酒,对他的医术,她难免有些不够信任。
  默然几瞬,她还是道:“还请大夫尽快给将军诊治吧。”
  若是他医术不佳,届时,无论裴秉安再怎么说,她也会坚持己见,带他去保和堂看诊。
  闻言,李军医哂笑几声,有些不相信地说:“我没听错吧?姑娘,区区几个匪贼,竟然能伤得了将军?”
  苏云瑶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裴秉安却沉沉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无需多言,看诊即可。”
  视线在两人之间悄然打了个转儿,李军医突然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正色道:“将军说得是。还请将军除去外袍,让我检查一下伤口。”
  为了避嫌,李军医看诊时,苏云瑶去了旁边的偏房等待。
  半刻钟后,待她再去医室时,李军医已为裴秉安重新处理包扎了伤口。
  只是,此时,他的脸色虽已不那么煞白,却拧眉坐在长椅上,神情十分凝重。
  看到她进来,李军医在自己胸口上比划了下,语气沉痛地说:“姑娘,将军伤到了心脉,伤势十分严重啊。”
  苏云瑶的心霎时紧绷起来。
  “那该怎么办?你是大夫,一定有救治的办法,对不对?”
  李军医叹了口气,正色道:“那是自然,我已给将军看诊过,暂无大碍,话说回来,幸亏将军到医署来,要是去了别处,只怕凶多吉少。”
  这位大夫举止散漫,言语夸张,不知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听到他说裴秉安暂无大碍,苏云瑶揪了一路的心,终于轻松了一点儿。
  “处理完伤口,可还要换药和服用汤药?”她请教道。
  李军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先在医署住三日,每日换药三次,汤药也要服用三次,等伤口开始愈合时,将军才可以离开这里。”
  在医署安顿好裴秉安,已经到了夜半时分。
  南苑距离城宝坊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天色太晚,不便赶路,苏云瑶也只能暂且在这里住下。
  医署有诸多厢房,按照李军医的安排,裴秉安住在了东厢房里养伤,其中相邻的房间,是整个医署条件最好的一间,他将那房间的钥匙给了苏云瑶。
  “姑娘,按理来说,我们这里只能让士兵看诊居住,不准百姓进入的。姑娘今日是个例外,但你住在这里,需得帮我一个忙。”交来钥匙的同时,李军医提出了条件。
  苏云瑶微微一愣,道:“李大夫请说。”
  李军医头疼地挠了挠头,说:“你看,我们这医署中,近日只有我一个大夫,我今晚还要去卫所诊病,实
  在分身乏术,这三天,照顾将军的事,只能拜托给你了。”
  闻言,苏云瑶不由拧起眉头。
  裴秉安为了擒匪而负伤,也是为了救她而负伤,按理来说,他的伤势没有痊愈,她是该有带他看诊的义务。
  可是要她足足照看他三日,这属实让她左右为难。
  他们早已经和离,他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她便放心了。
  于她来说,他到底只是个与她不再有什么关系的外男而已,她不方便,也不想照顾他。
  “李大夫,你还是想想办法,尽快请别的大夫来吧,我还有许多要事,明日就得回去......”
  不过,她话未说完,李军医已经把汤药搁在了桌案上。
  随后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响起,转眼间,他已经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中,不知去了何处。
  无奈片刻,苏云瑶只得端起汤药,去了隔壁的厢房。
  房里亮着一盏灯。
  悠亮烛火下,裴秉安身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因看到她走了进来,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云瑶,麻烦你了。”说话时,他以拳抵唇重重咳了几声。
  苏云瑶笑了笑,无论如何,他尽快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
  “没事,我还要多谢你,先把药喝了,早点歇息。”
  那碗黑褐色的汤药,裴秉安仰首一饮而尽,苦药入喉,他的眉头没有轻皱一下。
  只是,仔细打量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发现他的脸颊竟隐约有些不正常的酡红,苏云瑶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如以前那样,伸手覆上了裴秉安的额头。
  她霎时大惊失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