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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苻晔对着箭靶射箭很准,但纵马射箭,十次只能中一次,不过他心态很好,重在参与,因此玩的十分尽兴。
  众人平日里见苻晔都是在宫里。王爷性子亲和,在诸人面前端正有礼,静多动少,常有不胜之姿,此刻真是动如脱兔,驰马拉弓,屡败屡战,收获虽然不多,但意气风发。发丝凌乱,缠绕在朱红猎服之上,这份神采和他孱弱的美貌形态杂糅出水火融合之象,叫人心驰神往,真是平生未见过第二个。
  秦内监细看皇帝神色,只看到皇帝几乎目不转睛。
  王爷射得第一只野雉的时候,皇帝更是带头喝彩。
  皇帝素来一副百无聊赖之态,如此捧场,实属少见。
  苻晔兴尽而归,射得野雉一只,野兔两只,他很满意。
  皇帝立即吩咐人:“今晚朕与桓王就吃这个。”
  秦内监递上拧好的巾帕,也被苻煌接过。
  他自服侍皇帝,头一次见苻煌如此殷勤伺候他人。
  从前皇帝宠爱桓王,也多有逾矩,但无论皇帝宠爱之举如何异于常人,他都只觉得是兄弟之情,从不做他想。但他是内官,以服侍人为业,倒是在服侍这细微之处,突觉得陛下对王爷,竟似柔情无限。
  再看围场内谢良璧等诸位美貌郎君,好像瞬间洞悉皇帝为何会传他们前来。
  他一时心惊,不能言语,只感觉围场冷风嗖嗖,手脚都僵硬起来。
  苻煌对苻晔道:“你刚出了汗,别吹风,且去大帐里等着。”
  苻晔道:“我还想看皇兄狩猎呢。要不我随皇兄同去。”
  苻煌依然不许:“山林猛兽密布,你骑术不精,过于危险。”
  “要不让别人骑马带我,这样我既能看皇兄英姿,又不妨碍皇兄射猎!”
  苻煌怎么可能让人和他共骑,拒绝的更干脆:“老实在帐中等着,皇兄猎金鹿给你下酒。”
  大周骑射得天下,春猎常有金鹿之争,所谓金鹿,乃精心挑选最健壮敏捷的雄鹿,加以训练,春猎之日,鹿角涂上金粉,饲之以药酒,令其瞳生赤焰,奔若流火。自圣祖皇帝起,春猎便以猎得金鹿为荣,且大周的春猎不分身份高低,拿到头名的很少是皇帝,大家也都不怕赢了皇帝,是真正的群雄逐鹿,武宗皇帝时期,有数人因猎得金鹿得以加官进爵……双福给他讲的时候还特意强调:是在苻煌不在京中的那几次。
  因为大周朝立国百年,苻煌乃是金鹿之王。
  金鹿之争,难在鹿是特意训练过的,金鹿放入山林,要在山上骑射,难度极高不说,还很危险。当初明懿太子就是在山里狩猎的时候坠马而亡。
  但皇帝今天显然要出风头。
  他将谢良璧等人叫到跟前,没有用金乌弓,没有骑御马,而是选择和众人一样,用同样的弓箭,骑同样的马。
  皇帝骑马道:“今日谁能在朕之前猎得金鹿,朕赏千金,赐紫袍窄衣,天厩龙媒。”
  大周朝的窄衣专赐武将,荣誉类似清朝的黄马褂,天厩龙媒指的是皇帝御马,这都是极高的荣誉。
  果然皇帝话音一落,众将士皆摩拳擦掌,十分兴奋,这些军中将士,倒是少见的不怕皇帝,这样的氛围,苻晔还是头一回见,于是在旁边笑着道:“本王也要加入,谁能猎得金鹿,皇上赏赐之外,本王也有赏。”
  众人又是齐声欢呼。
  “你要赏什么?”苻煌问。
  苻晔左顾右看,他一时兴起,还真没有想好要赏什么,随即摸到腰间,道:“赏我这条金腰带!”
  谢良璧萧逸尘等人俱都是眼前一亮。
  十二支鸣镝齐发,鼓声震天,金鹿之争拉开序幕。
  秦内监提心吊胆,只想山林凶险,此次春猎准备仓促,不知道山林里有没有混入闲杂人等,皇帝为了孔雀开屏,实在过于冒进。
  他一直焦急在帐外等待。
  苻晔从帐内出来,早换了衣裳,秦内监回头见他披着皇帝的大氅,一时又想起心中猜疑,真是心都要操碎一地。
  苻晔道:“内监是怕皇兄拿不了头名么?”
  秦内监道:“不是老奴吹嘘,陛下虽然久违沙场,多年未曾狩猎,但他就算今日蒙上双眼,众人也不抵他万一。”
  苻晔心生向往,道:“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皇兄骑马射箭。”
  秦内监扭头看向他,见他容色殊丽,即便是他这个残缺之人,在这日光下也被他美貌震慑,想他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也的确都不如苻晔真人令人惊叹。他觉得他不止五官甚美,更因为头发浓黑,肤色光泽,日光下近看也毫无瑕疵,真是明珠一样的美男子,心想这样的人物,也的确只有君王才配拥有。
  要他不是王爷,自己说不定都要立马撮合他们!
  但苻晔是王爷,且被太后寄予厚望……
  贵人有宠臣爱将并不稀奇,但亲兄弟……
  老天爷!
  他想到此处,更是愁肠郁结。
  说不定是他想太多了。
  陛下哪里是正常人,不能以常人忖度。
  或许他就喜欢伺候人呢!
  狩猎时间很长,苻晔等得无聊,索性又骑马在周围逛了一圈,行至山林边缘,忽然听见有人正在哭泣。
  他看那人面熟,便过去问道:“怎么哭起来了?”
  那人吓了一跳,立马爬起来,随即脸色通红:“臣韦……韦斯墨,参见王爷!”
  苻晔想起来了。
  这人原来做过金甲卫。
  每次看到他都脸红的不行。
  他觉得他十分羞涩可爱,便打趣道:“这里风也不大,怎么迷了眼睛?”
  韦斯墨脸色更红,几乎滴血,结结巴巴再说不出话来。
  苻晔笑了起来,他今日显然心情甚好,骑在马上,红衣猎猎:“我有些摸不清方向,能否麻烦你替我牵马?”
  韦斯墨都呆住了,忙不迭点头,爬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苻晔问他:“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狩猎?”
  韦斯墨道:“我……臣骑术不佳。”
  他今日实在害怕,刚进了林子,就摔下马来,还差点绊到萧逸尘,被萧逸尘一顿好骂。他本来就心惊胆战,又被这么一通骂,只感觉自己实在没用的很。
  不想王爷笑道:“本王骑术更差。不过他们的骑术也都是练出来的,我们好好练练,争取明年能与皇兄一起狩猎。”
  韦斯墨心下澎湃似海,只想王爷实在亲和仁厚,又想明年他当真能与王爷一起狩猎么?
  一时又红了脸,说:“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苻晔骑在马上,听见山林中有羊角号声传来。
  韦斯墨抬头,道:“有人猎得金鹿了。”
  苻晔催促:“我们快回去!”
  秦内监听见号角声也跑了出来,却看到一个美少年替王爷牵马回来,,立即叫道:“王爷!”
  苻晔下马过来。秦内监十分紧张:“王爷怎么又忘了老奴嘱咐!”
  怪不得陛下看这么严,王爷果然十分好美色,这才走多久,王爷就找到个美貌郎君!
  他细看那郎君神貌,似有不胜之态,和陛下相差甚大。
  再想想那个谢家小儿,原来王爷喜好的竟然是美男子这一类的么?
  就算他心中陛下是天下难得的英才,也觉得陛下如今实在算不上美男子。
  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竟然是单相思么?!
  苻晔见他愁容满面,安慰道:“我见他在哭,实在可怜,与他多说两句,这里视野甚好,皇兄要回来,我骑在马上,远远就能看见!”
  秦内监心道,这听着怎么像是……偷情一般!
  他虽然爱重王爷,但到底是皇帝的人,绝不能苟同:“就算陛下看不见,王爷也当慎重!”
  皇帝吃起醋来如何吓人,王爷是没看过!
  昨夜他觉得皇帝都要拿谢家小儿炼灯油!
  苻晔感慨:“皇兄有内监大人在身边,真是三生有幸。”
  不一会听见鼓声阵阵,便见山林里有一队人马骑马而出。
  苻煌驰马跑在最前头,后面拖着一头体型健硕的雄鹿。
  众将士齐呼相贺,苻煌雄姿英发,头发乱了几丝,飘在额前,大概在林中纵马疾驰的缘故,脸颊微红,夕阳金光照在他身上,一副王者归来之相。
  苻晔朝他跑去,在人群最前头停下,苻煌骑马逶迤至他跟前,居高临下看他。
  大概阳光刺眼,那一瞬间,苻晔仿佛真的看到了梦中的影子,模模糊糊,一闪而过,最终看到的便只有此刻的苻煌。他觉得他此刻身上一扫病气,雄姿英发,实在叫人崇慕难当,刚要作揖奉上一堆彩虹屁,却见苻煌从怀中掏出一枝花,道:“路上见个没见过的花,给你瞧瞧。”
  却是一枝绿花杓兰。
  当真罕见。
  他只在他的《花卉博物馆》一书里看过。
  皇帝逐鹿之际,竟然还因为看到一枝稀罕的绿花便下马折了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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