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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苻晔又拜了一拜,就从慈恩宫出来了。
  他忖度了一下,觉得太后应该知道的不多。不然肯定严禁他进宫。
  估计是看到他喝醉了以后趴在苻煌怀里哭,他们两个又素来有一些不太像正常兄弟的言行举动,所以叫太后疑心,才要他搬出宫去。
  仔细想,太后这人虽然严厉,但这事上做的并没有错。
  她如此疼爱自己,倒是对不住她。
  想来也是造孽。
  他对不住太多人。
  “我就知道你会心软。”小爱,“妖艳贱货哪里去了?”
  苻晔叹口气。
  他也没有心软,他早想好了。
  他只是……不习惯对不住人家。
  苻煌对他这么好,他却想睡他,太后对他这么好,他却辜负她。
  他真是坏透了。
  他是人渣大反派他是人渣大反派。
  小爱:“这个洗脑有用么?”
  有,但不大。
  苻晔羞愧着进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此刻只有三四个在宫里当值,都是老熟人了,看见他来,一个个都激动的不行,听说他要脉案,更是急忙奉上去。
  皇帝的脉案是机密,寻常人肯定是不能看的。
  但王爷肯定不是寻常人,王爷时常和他们一起探讨陛下病情,王爷……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陛下神思恍惚之际,还有叫王爷的名讳呢。
  这些起居注官都记着呢,可不是他们撒谎。
  他们这些天都嘀咕,这王爷啊,是真受宠。
  要不是王爷是陛下亲兄弟,他们都怀疑王爷是陛下心上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谁说心上人不能是兄弟呢。
  王爷可不就在陛下心尖尖上站着。
  好久没见王爷,今日再见,真是容色殊丽好颜色,天生的贵人相貌,这样的美貌每天看看绝对能益寿延年。
  皇帝最需要看看,说不定身体还能好一点。
  这可不是他们胡说,当年王爷在宫里的时候,陛下身体可不是强了一点半点。这王爷一离宫,陛下吃的少了睡得少了,身体越来越差,这才因为风寒大病了一场,凶险啊。
  苻晔对他们十分敬重:“这些时日,有劳诸位太医了。”
  “陛下风寒初愈,已经大安,只是如今日理万机,实在过于辛劳,睡眠严重不足,又有痼疾,臣等拼尽全力,也要请王爷多多劝陛下珍重龙体啊。”
  苻晔点头:“我会的。”
  他与太医简单交流了两句,便将脉案拿了:“等我看完了会着人送回,到时候再与诸位大人商议。”
  他从太医院出来,上了马车。
  几位太医看着他坐车远去。
  皇帝之前病重,他们太医院战战兢兢,唯恐获罪,事关重大,因此记录的极为详细,堪比皇帝身边起居注官。据他们观察,皇帝病根在心,似乎为心疾所扰,他们无能,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治呢。
  等不及回府,苻晔就在马车上翻看了起来。双福将车帘掀起来,那阳光投射到两边的朱墙上,红光便又映射到苻晔的衣袍上,上面金龙欲飞,愈发映衬的苻晔光艳动人。
  他想,王爷太美,很适合用陛下颜色深沉的衣袍压一压。
  太医院给皇族诊治记录都要非常详细,从请药到开药再到用药后的状况都要记录在案。
  他从他离宫当日开始看。
  苻煌初期只是屡犯头疾,【睡眠不安】,后面【不思饮食】,【口舌生疮】,断断续续,看得出他心情郁结。
  他看了心疼,又想笑。
  他想苻煌如此心情郁结,自然是因为他。
  这个占有欲超强的男人,赶他出宫,活该。
  简直就是对他又爱又恨的绝佳诠释。
  双福笑道:“陛下生了什么病啊?”
  苻晔说:“相思病。”
  原来病了的,不止他一个呢。
  双福:“啊?”
  苻晔翻过去,唇角勾起来,说:“也可能是吓的。”
  他试图揣摩苻煌当时要他离宫时候的心情。
  只怕又爱又恨,又惊又气。
  这都是他的罪孽。苻晔想。
  只是翻到后面苻煌患了伤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不知道苻煌之前竟然病成这样。
  他看上面写初期只是【浮紧之象初现】,太医开了【辛温解表之剂】,紧接着【风寒之邪入里化热,热邪壅肺】。
  苻晔抓紧膝上衣袍,往后翻,但见【斗转急下,情形危殆】,【高热久稽,其状甚危】,最后竟至【时而谵语,唤之不应】,【诊其脉象,细数欲绝】。
  只看到热泪盈眶,只恨自己竟不知情!
  太医用词保守,其真实情状只怕更为凶险,他一想万一当时苻煌有个好歹,就感觉浑身战栗,手都抖了起来。
  双福都吓得忙问:“王爷,怎么了?”
  苻晔扭头,拭去眼泪,摇摇头,后面写的诸如【精神渐振】,【臣等不胜欣喜,恭贺圣体安康,祈愿圣上万岁千秋】等语,他已经看不清了。
  可那眼泪却止不住,簌簌掉在脉案本上。
  此刻马车已经驶过重重宫门,两下里宫墙高耸,天街已经近在眼前。
  他擦了眼泪,吩咐赶车的内官:“回青元宫。”
  双福惊了一下,说:“王爷……时辰不早了。”
  苻晔泪光盈盈,眼角通红,但语气神色都极为坚决:“回去,就现在!”
  第49章
  此时马车刚出了旁边閤门,行至天门,内官赶紧掉过头来。
  天门巍峨,两座十几丈高的獬豸威仪赫赫,金光从它们身后穿射而来,天门外金甲卫成排,齐齐给他行礼。
  宫门刚关,那守门的金甲卫天武官颇为为难地说:“王爷已经出宫,几道宫门已闭,再进去,得再通报。”
  苻晔道:“那就现在去报。”
  对方也不敢耽搁,立即吩咐了属下去报。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双福紧张地看着苻晔,怯懦懦问:“王爷,你怎么了?陛下的病,很重么?”
  很重。
  差点就死了。
  他站在门口,焦急地踱着步,他如今已经习惯了王爷的身份,在这些金甲卫跟前,会本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喉咙发紧,紧到疼痛,对金甲卫道:“骑马去报。”
  “是!”
  只是金甲卫最多在外城骑马,先靠骑马,再靠两条腿,从金甲卫到宫廷内官,一轮一轮报上去,直报到青元宫。
  青元宫内。
  王爷这边一走,那边东跨院垂花门就开了。
  如今皇帝都是在这边用膳办公。
  苻煌近来胃口一直不佳,早膳就只喝了一碗养身粥,又喝了两碗药。
  皇帝面无表情地喝了。
  秦内监递了热巾帕给苻煌,说:“王爷既然下了学就过来,自然是要在宫里用晚膳的,那老奴叫御膳房晚膳多上点王爷爱吃的?”
  苻煌扭头看他:“这也要问我?”
  秦内监笑道:“是老奴太期待了。好久没伺候王爷用膳了,有点高兴过了头。”
  苻煌知道他心思,只道:“饮鸩止渴。”
  既想要他多进宫,又知道让他多进宫,那和从前在宫里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自我磋磨而已。
  徒增烦恼。
  大概是病气未退的缘故,他如今真是不如从前杀伐决断。
  一辈子的纠结都用在这人身上,但也只能这样饮鸩止渴下去了。
  这毒药虽然苦,但能吊着命,他大概要喝到死了。
  秦内监将巾帕接在手里,又递了一杯水给皇帝漱口,说:“王爷对陛下,还是很真心的。”
  虽然不是陛下要的真心。
  但能够如此,已经很难得。
  苻煌也没说话,只漱了口,叫他传谢相等人过来。
  王爷前脚刚走,谢相等人后脚就从东辰门过来了,此刻在西配殿御书房候着。
  秦内监去传了他们过来。
  左都督徐宗源是第一次到东配殿来,仰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道:“我怎么听说这青元宫东配殿原来是王爷住着?”
  谢相立即回头看了一眼。
  秦内监倒是笑盈盈地说:“如今这里是陛下的寝殿。诸位大人里面请。”
  进去以后但见里头鲜明富贵,宛如神仙洞府。
  徐宗源就呆住了。
  他是粗人,很少入宫来,偶尔来几次,都是在青元宫主殿见的陛下,当时还想陛下真是简朴的可怜,所居之处还不如他府上富贵华丽,搞得他回去都觉得自己过于享乐,又听闻陛下最厌恶臣下过的太舒服,因此还特意给自己造了一个简陋的“思苦堂”。
  现在看,皇帝也知道享福啦。这地方真是精美得神仙也住得。
  窗外蔷薇怒放,香气浮动,那半开的朱窗像一幅画一样,皇帝就靠窗坐着,徐宗源抬头偷偷打量他,见皇帝死气沉沉,竟比上次见的时候更为瘦削严厉,蹙着眉听他们商议出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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