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不是你的原因。”
监狱长低头倒出弹匣,身后的狱卒立刻递上相应的子弹,他挨个装进去,合上扣好,语气出乎意料的友好,“是我以为你不会把身份暴露给废物,仔细想想,你的确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才听说季序不到一天,但不可否认,有些人就是个性鲜明到让人一眼明白他不屑做什么。
并非说隐瞒是种贬义词。
只不过恶徒与伦理格格不入,当周围的正常人变成他们危险的源头,身份就成了某种秘而不露的存在。
哪怕性格再高调的凶手,在最开始也会用代号和行凶手法宣传自己,这不仅仅代表威慑,也证明了暴露会让他们恐慌,就仿佛将自己摆在无影灯下,任由其他人解剖探究和暗中伏击。
因此隐藏就成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但季序没有这种本能……这让监狱长奇怪又没那么奇怪,这种人要么沉沦在泥潭里醉生梦死,要么坚定洗脑自己走在正确道路上,季序虽然两不沾边,但他走在正常的中间选项好像也正常。
季序听出他的未尽之言,揉着手腕开玩笑:“这么了解我啊,长官。”
隔了会儿,他又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的名字,若有所思地补充道:“或许哪天我应该打个名片递给每个见面的人,这样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监狱长没理会这句嘲讽,他滑动保险后直指季序,嗤笑着叫他名字:“这就是你的另一个坏习惯了,季序,你喜欢对值得尊重的对手表达敬意,就好像有谁天天在你耳边唠叨着尊老爱幼一样,咱们两个站在一起,你竟然显得比我正常。”
说完他扣下扳机,与此同时,背后打火失败好几次的司机终于踩下油门,打开的雨刮器和远光灯很让人怀疑他本职有没有造假,季序在长长的鸣笛声中,听见任务完成的声音。
【逃脱人数10/10】
车身漂移转了个弯,半个车身飞在半空中摇摇摆摆,转动的轮胎翘起泥土,远光灯也跟着闪过季序对面的所有人,在尘土飞扬中,季序一动不动地反问道:“难道我看上去是给敌人送资助的蠢货吗?”
“你当然不是,但我看错眼一次,自然要试试第二次。”
监狱长索然无味,扔掉破坏滑膛的手枪,下一秒,两人毫无征兆地交织在一起,手臂卡住关节,膝盖抵着腰腹,狱卒根本不理解他俩碰面后为何永远在突然转折,如梦初醒地开枪。
火光在枪口闪烁,亮起如夜般的繁星点点,在半空交织得密不透风,然而季序就犹如开了预判挂,立刻从监狱长身上离开,每次都恰到好处地辗转腾挪,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
眼见一轮子弹即将消耗完毕,季序调转方向,在另一队补上之前,他骤然暴起,反身一脚踢飞正准备突突突的枪口,那名狱卒没控制住走火,一排子弹无差别地扫射开来,其他人悚然一惊,立刻寻找遮挡物。
季序站在人群中央,高强度活动让他微微气喘,心脏在快速泵血,被季序很好地隐瞒下来,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所有狱卒,心底还在怀念当小偷的身体素质。
果然,上班族天生就跟亚健康在一起捆绑销售,下次模拟器他绝对选个能跑能跳连爬十八层楼都不喘气的。
监狱长是唯一没有躲避的人,枪口被季序有意踢高,最多从人头顶划过去,他遥遥望向对面,黑发戴眼镜的青年站在俘虏的背后,用不同于休闲造型的凶狠绞杀他的部下,左手臂收缩,另一只穿戴战术手套的右手缓缓握住枪身,强迫俘虏挣扎地举起机关枪,对准狱卒们的长官、也就是他自己。
身份在短暂的冲突后好像迎来了调转。
……如果不是季序仍在被包围,俘虏在偷偷努力乱挪枪口的话。
拽着抵死挣扎的狱卒向后靠近,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在热武器覆盖网中留有闲暇地跑到大门前的,正如现在季序动作稳如磐石,枪口始终对准监狱长,半真半假地对当事人抱怨:“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吗,反正我也不负责售后服务,你可以随时将人抓回去。”
这句里假话含量超标,但法律规定又没季序不可以随口胡诌,就算真的有,法外狂徒也不在乎。
监狱长无所谓生命威胁,示意其他人别冲动,就好像他听出这是个季序专属的冷笑话,转而注视黑发青年一步步后退,季序跟往常别无二样,除了呼吸规律到让人听几秒就能猜出他在刻意地控制。
在他有意无意地放任下,季序钳制着人质来到监狱内部,他用脚勾上大门,忽然对所有人露出笑容,在其他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出手敲击狱卒后颈,翻身躲开一连串枪击,他拎着人质扔出墙外,然后对所有人闲散地抬起手说“再见”。
在转身消失后的前十秒,他声音依然能从墙壁后面远远飘过来,若有若无:“我猜你们想着再也不见,但买卖两方就像乌云和它的海面倒影,注定纠缠在一起,哪怕主体不在,阴影也始终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监狱长思索他的话。
什么叫哪怕主体不在?
片刻后,他又想,季序果然跟他在联络器时表现的一样,并不吝啬与人聊天,话有点多。
他走神有点久。半晌过去,一个狱卒摸不着头脑地挑起话题:“……所有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所有人都在外t面,但敌人进去了,对吗?”
听着离谱,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倒也有人看出长官有意放任的态度,干脆装作没听懂,从字面意义上解释他的问题:“还有医生,不过只要不主动离开,气密门能保证他们在任何情况下生存。”
监狱长按亮通讯器,五秒钟前他收到季序发来的笑脸,礼貌中带着阴阳怪气,很让人怀疑就季序是老年人审美还是在刚离开就故意挑衅。
监狱长没说医生怎么办,他在联络器里漫不经心地回了个微笑脸,倒有心情解释最开始被问出的疑惑:“把你们合理带出来已经够累了,多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阻止季序呢。”
他说完,将通讯器扔到监狱的墙里面,恢复往日的模样,“来个人向市里打报告,就说有危险人物闯入。”
狱卒犹豫道:“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监狱长语气轻下来:“难道这群人的睡眠质量比我的乐趣还重要?记得多强调季序的危险性——虽然他本就十分危险——而监狱为了避免大规模越狱事件发生,决定让所有人就地掩埋,不用在意医生,他们在几个小时内都爬不起来开门。”
所以医生究竟怎么了?
季序跑进去真的不是他们两个故意演戏好让监狱长达成心愿吗?
所有人脑子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然而监狱长不是季序,没兴趣跟部下耐心解释全部设定,医疗室又百分百隔绝任何信号,远程联系试探一番都没可能,他们只好就地筹划老家被爆破的前提准备,还有人在打申请。
趁着审核人刚迷迷糊糊地从被窝爬起来,那人尽可能地突出季序有多险恶用心,比如短短几天策划十个……十一个人的大型逃狱事故!竭尽全力地用不引起神经紧张的说法,委婉申请弹药洗地的处理结果。过了许久,他放下电话说:“长官,申请通过了,十分钟后就可以拉来装备。”
第60章
来了场极限一换多的季序正走到废墟上,几块裸露出铁架的残垣拦住他去路,季序看了看两边比他高的土堆,干脆后退几步,手一撑借力攀到上面,他拍几下衣服沾上的灰尘,用脚踩着碎石,使劲抽出一截半米长的钢筋。
直面自己造成的大型动乱没能让季序升起丝毫波澜。
如果他搞一次事就发表感言,先不提老板开会是否是种职业天赋,就说模拟器的评论区,迟早得被他占据。
事实上,评论区只剩季序顶着默认乱码昵称的好评,连最开始两个撕心裂肺喊着‘快跑!’的老玩家都消失了,树洞说他们选择回归现实世界,账号被注销,发过的评论自然消失。
季序尽可能控制住自己不深思‘全体玩家只剩他一个’的可怕想法,然而另一个念头他实在控制不住——
离谱。
你们游戏还会偷偷给自己点好评的吗?
面对这场难得一遇的动乱,并非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季序循着记忆来到牢房时,底下的囚犯们扯着嗓子在大声闲聊,几个凭本事逃出去的人借机给其他人开锁,免得狱卒回来后只罚他们自己,出来的人传递一张纸,感叹地摇头离开。
季序蹲在房顶,眯起眼睛看了许久,牢房的天花板前不久被隔壁楼砸了个大窟窿,这群人想欣赏宣传单得到有光的地方,然而电线又被卫年割断,外面虽然全是乌云,但比一片昏黑的室内好点,于是囚犯们聚众欣赏地点就变成了季序的底下。
稀薄的光线照到纸面上,底下的人各自忙碌,季序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卫年写的宣传单。
明明他们之前还有勇气跑来测试他质问他,现在却一副不敢面对的模样,将一些隐晦的小心思从纸面上宣泄出来,让每个看见单子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怎么不是我呢’的遗憾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