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但此刻已经深夜,在一个没有网约车的地方,想去县城比登天还难。
  骆嘉甚至预约货拉拉,她不停加钱只希望能有人接单,可能是因为地方太偏僻,时间又太晚,根本没人接单。
  所有能尝试的办法她都用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停地问自己,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板,指甲与木制地面摩擦发出席位的‘吱吱’声,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她的神经上,让她更加焦躁不安。
  十分钟后常景殊打来电话,说有一家还没关门的药店老板同意送她去县城,得知这个消息后,眼泪一瞬间涌出,她擦拭着眼角呼出一大口气。
  骆嘉盯着‘查找’,一直等到常景殊平安入住酒店的电话后,悬着的心才能彻底放下。
  再回到床上,难以入睡。
  骆嘉已经连续失眠半个多月,只要一闭眼,过往的画面被栓在一根细线上缠绕在她的脑海中,越缠越紧。
  她试图数羊,一只,两只……可数到第十只的时候,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远,她盯着天花板,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像是某块无形的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胸口。
  “我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叫。
  她早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失眠、焦虑、糟心的家事……这些事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明天……会是晴天吧,会好起来的吧。”她轻声安慰自己,可是心里清楚,这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抬头揉了揉太阳穴,指尖发亮,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五。
  夜还很长,可她的意识却清醒得可怕。
  下床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桌上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段思谊和乔澍吵架了,骆嘉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听着段思气愤的语气,似乎吵得很凶。
  自从当了老师,骆嘉就没有熬夜的习惯,段思谊收到消息的时候愣了下,揉了揉眼睛,确定是骆嘉回复的信息:【你怎么还没睡。】
  骆嘉:【失眠。】
  段思谊的电话打过来:“你怎么了。”
  骆嘉笑了笑说没事,反问:“你呢,怎么大半夜吵架。”
  段思谊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其实也没多大事,乔澍最近工作压力大,脾气也有些不好,晚上因为一点小事就吵了起来,我也是暴脾气,必须要争个输赢。”
  “所以呢,谁赢了。”
  “他这点还是挺不错的,不管谁对谁错,每次吵完架都会先来道歉。”
  骆嘉握着手机,靠在厨房的柜子上,热水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稍微缓解了内心的焦躁,轻声道:“我是听出来了,看似吵架,实际大晚上来我这秀恩爱来了。”
  段思谊:“我发誓绝对没有,我就是上头快下头也快,他只要一道歉就会被哄好,骆嘉,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其实挺羡慕段思谊这样可以肆意在爱人面前撒娇生气,不计后果,不管不顾:“被爱的都有恃无恐吧,说明乔澍是真的爱你。”
  骆嘉拖长声音嗯了声,假装在思考,其实思绪不自主想起自己和庄淙之间的回忆。
  她也是脾气不好的人,平日和庄淙的拌嘴比吵架多,细想一下,每次也都是他主动服软。
  庄淙的主动服软也是因为爱吗,还是他自身的修养和素质造就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怀疑的种子不知不觉的在心底种下。
  段思谊突然心血来潮,问她饿不饿。
  骆嘉也睡不着,点头同意:“这个点有人开门营业吗。”
  “夜晚是年轻人的世界,你到底是有多久不年轻了。”
  骆嘉苦笑:“上班后吧。”
  段思谊笑:“你在家等我,我开车去接你。”
  骆嘉的要求就一个,不想去胡同酒吧那样的地方,只是单纯吃饭。
  段思谊找到一家‘凌晨食堂’。
  ————
  凌晨两点的街道像被抽干水分的鱼,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空气里滋滋作响。
  骆嘉推开玻璃门时,铜铃撞出清冷的响,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骨汤面馆里飘着浑浊的热气。
  没想到这个点来吃面的人还不少。
  段思谊挑眉:“怎么样,惊讶吧。”
  骆嘉:“都不睡觉吗。”
  段思谊拉着她往里走:“几十年后死了有的时间睡,当下活着就是要享受这世界上的多彩。”
  “两碗豚骨拉面,多加辣油。”段思谊把浸着水珠的雪碧推过来,金属表面凝结的冰霜正顺着她虎口的月牙纹身往下淌。
  骆嘉用指甲扣开易拉罐,碳酸气泡涌上来的瞬间,门口再次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回到家将近凌晨五点,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骆嘉躺在床上安心的闭上眼睛。
  醒来将近一点,骆嘉点了份外卖,打算下楼倒垃圾时顺便取外卖。
  小区里的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缝隙里钻出几根倔强的小草,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外卖还有五分钟送达,骆嘉坐在亭子里看着大爷们下象棋,身后的桂花飘着香气,一只花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脚下蹭着,骆嘉吓得跳起大叫一声,大爷们回头看了眼觉得好笑:“小姑娘,你竟然怕猫啊!”
  骆嘉羞得脸颊一红,仓促逃离。
  刚走出没多远,有人在身后喊了声:“骆嘉!”
  她停下脚步回头。
  关允站在不远处,她现在月份比较大,走路也不快,骆嘉小跑到她身边:“这么巧。”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关允说,“是庄淙告诉我你在这的。”
  两人虽然有点沾亲带故,但平日根本没有任何来往。
  骆嘉一愣:“找我干什么。”
  “来替我妈给你说句抱歉。”
  骆嘉目光不解地看着她。
  他们家和关家的关系就好比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袁梁不怕得罪他们,因为骆应晖还得需要依靠关政南的帮助。
  关允今天来的这一趟,绝对是她自己的决定,袁梁不知道。
  “我知道你现在和庄淙哥的关系。”看着骆嘉没回应,她继续说,“也知道造成你们之间现状的罪魁祸首是我妈。”
  “庄淙让你来的?”除此以外,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到访。
  关允摇头,她即使怀着孕也依旧很好看,毕竟从小喊着金汤勺出生,从小衣食无忧养尊处优,妥妥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模样,怀孕后更是太上皇的级别:“曾经是我占得先机,但如果不是我好高骛远太自以为是,他轮不到你。”
  骆嘉冷笑,想起两人之间因为她半夜三更的一通电话而争吵。
  果然,当时她就觉得关允对庄淙绝对有意思。
  骆嘉笑了笑,语气不冷不淡:“你想说什么。”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和后悔。”关允扶着肚子苦笑,“庄淙哥的过往经历我一清二楚,虽然我有点不甘心凭什么是你嫁给了他,但我是最希望能看到他幸福的人。”
  那句‘凭什么是你’听得骆嘉有些生气,她半开玩笑用自己的方式回怼:“可能是我漂亮呢,男人嘛,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视觉动物。”
  她无差别攻击所有男人。
  “不是。”关允笑着摇头。
  骆嘉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其实在关允面前,论学历、家世她都比不过,唯独美貌还有点胜算。
  这下好了,一点面子没给留。
  “瑄姨给庄淙哥介绍的对象都是各方面很优秀的门当户对的女生,但庄淙哥一个都没看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骆嘉觉得好笑:“我当然不知道,但你又怎么会知道。”
  “你跟他结婚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不知道吗。”
  骆嘉一下心虚。
  “庄淙哥是个对婚姻没兴趣但也不抗拒结婚的人,
  他最后松口找对象的第一个标准是排除门当户对的人。”
  骆嘉冷笑,合着就这么直白明了的点评上自己的家庭条件一般般。
  该说她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还是心眼太多索性不装了。
  骆嘉扯了扯嘴角,果然没心眼是个可褒可贬的词。
  “实话告诉你,我当时结婚是因为赌气结的,因为你们当初领证的事根本没人知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能挽回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一直觉得无论谁和他结婚都会过得很幸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半夜给他电话的事。”
  她当然记得。
  “那晚他答应来找我的时候,那一刻我自诩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是比你高的,离开前我借着酒劲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跟你结婚,他说,跟你结婚后,他体会到了幸福,也开始相信爱情,他想以爱人的身份跟你共度余生。”关允忽然自嘲般的笑了笑,“他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那晚他帮我叫了辆车让司机送我回去,其实以庄淙哥以往的做事方法,他不会让女孩大晚上打车回家,那个时候我才恍然明白,他之前对我的好,对我的尊重完全是出于他的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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