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天的天气没有昨天那么热，云雾阴沉，风吹过，竟然还有些冷。
  她昨天来过这里吗？
  杨枫野冷静地盯着泛起涟漪的水面。
  她丢失的是中暑后到在医院醒来的将近一个小时的记忆。好心的路人在送她到医院后就离开，在哪里发现的，她不知道。
  按照自己的逻辑，从警局出来后，应该是要沿着这条河道散心的。
  她偏好阴凉的地方，所以应该会在这里驻足停留。
  但如果她真的抵达过这里……
  周围清风拂过。
  杨枫野垂眉思索。
  为何她从未有过印象？
  杨枫野在思考，没有注意到闫毕此刻的笑容有点僵。
  他反手打字。
  【no.闫毕】：所以昨天她应该不能看到我吧？看到了吗？没看到吗？你俩当时身上有会暴露我身份的东西吗？
  【宗凉】：？
  【路施尤】：？
  【路施尤】：最多就一个耳麦。
  【no.闫毕】：应该不是。我昨晚已经邮寄给回收处了。
  【路施尤】：……万把块钱就这么二手回收了。
  【no.闫毕】：为部门做贡献。
  【路施尤】：跟你们这些防恐部的拼了！
  【宗凉】：真要做贡献的话，我们同事探测到三十分钟后在北市西郊出现中危预警，你来定个精确点的位。
  【no.闫毕】：我不是高德地图。
  【宗凉】：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认知。低德地图。
  宗凉和路施尤没再回复，应该准备出任务。闫毕收起手机。
  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杨枫野没有从昨天发现什么。
  第15章 经常回收怪物的人都知道……
  杨枫野在钓鱼。
  她其实并不是从小学会的钓鱼，而是慢慢摸索出来的。一开始是贪图溪流里的凉爽，后来是对海洋的渴望。
  小时候，她跟随祖母生活在群山之间。
  比起其他的小孩，杨枫野更喜欢问祖母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想去云朵上面！”
  祖母温和地笑：“你可以未来去看。”
  “我现在就想去！天空就不能为我掉下来一次吗？”
  “天空掉下来就是海洋了，我的小枫。”祖母在淘米，这样地回应小孩子口无遮拦的大话。
  海里有什么？
  于是杨枫野转而去研究，并且爱上了夏天阴凉的山涧。
  有慢吞吞开合的蚌壳，吸附青苔的石螺，乌青色的螃蟹。
  她在蝉鸣声中钓鱼。
  从小时起，杨枫野偏爱这样的山，水，和一切日光斑驳的窗口。
  现在她来到临港河道，不远处据说就是海洋，只是她还没有去过。
  垂钓的时候，很容易走神。
  杨枫野开始安静地发呆。真正的融入进了这片山色。
  ……如果忽略掉被她缠得死紧，连挣扎都放弃的泥鳅怪物的话。
  河上一片岁月安好。
  河底，怪物的怨气快要吓跑周围所有的水生物。
  闫毕认为起码半公里以内的鱼类都会绕着这段河道走。从而导致其它汇海的河流分支进行四十分钟及以上的道路拥堵，他会建议鱼群今日不宜回归大海，同样不宜放生。
  ……算了。他好像真的是个地图导航。
  而杨枫野真的像是对控制类天赋异禀。
  莫非是控制类型的能力？闫毕思索。
  联想到四旋翼无人机，杨枫野并不是控制专业，也能迅速掌握基本的控制算法。
  毕竟就连畸变生物，虽然等级不高，但也在她的手里生无可恋。
  闫毕看向杨枫野。
  杨枫野手里绕着缠着泥鳅的细长鱼线，等到它拼命挣扎，便慢吞吞地抵抗，等到它累了，再收束到想要的地方。
  控制类天赋，遮挡影子（？）。
  闫毕新增关于杨枫野的标签。
  温和的日光，从云层缓慢渗出。尚未开始上课忙碌的学期开始，无所事事的两个钓鱼人士。
  简直是闲得有病。
  “平静的水面。”闫毕说。
  杨枫野：“平静的一天。”
  闫毕：“未来的每一天都将会这样平静吗？”
  这话的含义过于明显，杨枫野看了他一眼：“取决于学长怎么看待了。”
  闫毕：“学妹不是想修医学二学位？”
  杨枫野微妙地移开视线。
  瞎编而已。
  闫毕：“你知道巴尔顿教堂的火灾么？”
  他话题跳得太快。杨枫野点头：“嗯。”
  闫毕若有所思：“你看上去没有怎么关注今天中午的新闻呢。”
  杨枫野皱眉。
  有吗？
  她并没有看到什么新闻弹窗。无论是电脑还是手机。
  闫毕掏出手机，随便点了个社交论坛，里面讨论得正热火朝天。
  关于巴尔顿教堂火灾的原因，本来就受到国际社会广泛的关注。现在流传广泛的是第一封简单的调查报告。
  监控录像显示，有一只巨大的黑蝙蝠吞掉了他的脑袋。此后调查员找到他的手稿，死亡前七天的日记里写满了癫狂的单词。
  “我感到有东西在注视我。”
  “影子变得格外沉重。”
  “害怕是一种不幸被放大的基因。”
  除此之外，还有潦草的图画。抽象的山陵，一团又一团涂黑的意义不明的圆团，蝙蝠展开翅羽。
  调查员给出的死因报告很简短，仅有一行，但上面的字模糊不清。
  xx晚期。
  有好事者将经过模糊处理的英文单词进行复原，将复杂的单词翻译出一个通俗的词。
  “恐惧症晚期。”闫毕问，“学妹想修医学，听说过这个病吗？”
  杨枫野愣了愣，随后摇头。
  闫毕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细节。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杨枫野轻声说：“我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症。”
  这是实话。
  同样的，她有预感，闫毕关于她的试探，仿佛要结束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闫毕指了指手机，“欢迎，随时来找我。”
  他在“随时”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如果你的生活不再这样平静的话。我仍然可以作为引领你踏入新生活的人。”
  这句话与之前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重合了。当时杨枫野作为大一新生，一个人来到校园门口的时候，她拎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下了接引的校车。
  闫毕和其他学长学姐一起对比着名单，站在公寓楼下。杨枫野来得早，校车上没几个新生，闫毕走到她跟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这样说：“欢迎来到aubb，我叫闫毕，是为你们提供进入新生活帮助和引导的学长。”
  杨枫野盯了他一会，然后点头：“好。”
  闫毕笑了下，他的手机忽然振动，有人来电。
  “什么事？”
  不清楚对面说了什么，但闫毕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好。我这就来。”
  杨枫野看他的神色，然后眼神示意再见。
  闫毕比了个挥手的手势，脚步匆匆地离去。
  到头来还是一个人钓鱼。
  杨枫野正打算看看新闻，手上的鱼线突然一紧。
  她迅速向河面看去，泥鳅怪物仿佛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奋力挣扎着要往河道更深处拱去。
  泥鳅怪物越来越虚化，颜色逐渐从黑褐色变为肉棕色，漂浮在河面上，蜿蜒扭曲。
  与其说是蚯蚓……不如说是像一个肚子被人为剖开后，裸露漂浮到水面的肠道。
  杨枫野猛地一拽鱼竿。
  关于如何捕猎这些怪物，将它们回收到自己的影子里，从而收取更多的租金，杨枫野比烂尾楼的开发商更有剥削的经验。
  毕竟她也算和它们和谐共处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经常回收怪物的人都知道。怪物们一般爱待在诞生它们的人旁边。这个时候，尚未成熟，是最好抓的。
  越来越害怕的时候，被这种情绪喂得熟透了的怪物会逐渐膨胀，然后开始吃小怪物。
  这种时候，就会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本来想的是，她钓一个大的给学长开开眼。
  没想到被人抢先坦白了。
  精心准备的惊喜无可安放，杨枫野有些无聊地收杆。
  “上钩了。”她相当平静地说。
  第16章 此路不通
  “关于周鸿，你了解多少？”
  闫毕搭坐上前来接他的黑色轿车，他调整腕表，听到副驾驶坐着那人的问话。
  “胆小，拘谨，还不太能适应大学的节奏。”闫毕回忆，然后说，“但特征值应该没到濒临崩溃，也不该提早产生畸变生物。很突然，说实话。从测试的数据上来看——如果仪器不会出错的话。”
  “他的情绪本不该如此放大。”开车的女性说，她皱眉，“过激得有些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