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医生漫不经心地评价:“这几年的待测人员已经到这种水准了吗?能不能有个让我感兴趣的。”
测评室内共三人,医生带的助手没有说话,闫毕看了眼待测名单:“会有的。”
医生:“希望吧。下一个。”
下一个进来的是个消瘦的男生。眼底青黑,似乎有几天没睡好过觉,即使如此,表情也是冷淡的。
他刷了下学生卡,病历本显示出名字。
“刘攀宇。”医生说。
闫毕不动声色地往上扯了扯口罩,遮住自己的脸。
心理测评里他只是个背景板,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刘攀宇也是这样。
“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惯例询问,“睡眠质量如何?”
刘攀宇:“经常做梦。”
医生点头:“方便描述一下是什么梦吗?”
刘攀宇:“很多水,我要淹死了。估计跟前几天我落水有关。”
医生:“正常。是这样的。来,把手放到仪器上,测一下。”
刘攀宇于是把手放上去。
医生扫了眼。
特征值67。
处于即将产生畸变生物的范围。
电脑屏幕上,医生调出测试名单,刘攀宇的名字标黑。
其余测试项目迅速做完,刘攀宇起身。
医生轻声道:“就这个还有点意思。”
刘攀宇没有听清医生说的话,他忽然想起什么,问:“医生……我最近,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嗯?”
“我感觉我在被钓着。”刘攀宇神情严肃。
医生:“……”
他看了一眼闫毕。
他只是来负责测恐惧特征值的,可不兼顾情感类咨询。
刘攀宇补充:“梦里也是。”
“你这种情况呢,之后我们会详细了解。”医生随意敷衍几句,“先叫下一个同学进来。”
“杨枫野。”
测评室外,等待的女生站起来。
刘攀宇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皱眉。
刘攀宇语气古怪,近乎自言自语:“我怎么感觉我被她钓过?”
医生:?
医生继续看了一眼闫毕:“……你们学校的情感八卦还真是丰富。”
原本紧紧戴着口罩的人此刻却迅速一个闪身,蹲到了桌子底下,直到听到杨枫野关门的声音,才重新站起来。
这时候又不怎么在乎口罩了,随意地扯着,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在测评室的灯光照射下,闫毕的眼神显得很是复杂。
医生:??
医生没理他,对杨枫野说:“坐吧,刷卡。”
杨枫野“哦”了一声,随后多看了一眼闫毕。
医生逐渐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但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嗯,”医生按照惯例询问,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最近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医生。”
杨枫野绷着脸,严肃道:“我怀疑我有人格分裂。”
医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第23章 有的时候不用上赶着盼自己有病。
“咳……”医生气给自己捋顺了,才抽着气问,“你怎么感觉出来的。”
要是像之前的感情类咨询,还能敷衍过去,这姑娘一上来直接扔了个大,再无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杨枫野:“具体的反常表现是室友们告诉我的,她们认为我这段时间严重焦虑,从而导致一些无意识行为。”
一般这种时候,都应当有个转折。
医生:“但是?”
“但是。”杨枫野继续说,“我应当对我的一切记忆都记得很清楚,在咨询了闫毕学长之后——”
说到这里,杨枫野直接看向医生背后戴口罩的那人。
闫毕耸耸肩,干脆将口罩一把扯了下来。
医生和一直沉默不言的助手,同时看了他一眼。
“经受学长的启发,我认为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差错,那么凭空多出的行为和记忆,就像是接入了u盘,有可能是另外一个‘我’做出来的,而我意识不到。”杨枫野说。
医生:“……”
医生放松肩膀:“没什么大问题,注意早睡早起就行。可能确实有点焦虑。”
“哦。”杨枫野说。
医生:“你可以去正规医院再看看。有的时候不用上赶着盼自己有病。放轻松。”
杨枫野心说我再放轻松就无法无天了。
医生点头,进入正题:“最近睡眠质量如何,做过什么梦?”
杨枫野愣了愣,蹙眉,像是在认真回想,然后摇了摇头,有些困惑道:“抱歉,但我最近好像没有做过梦。”
医生狂草的字迹顿住,一旁沉默着的助手同样罕见地抬起了头
两个人一起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端详一个稀有品种。
“什么都没有吗?扭来扭去的虫子?世界末日,火山爆发?深海恐惧症?哦对,过不了几天好像就开学了,临近开学是不是有考试?”医生咄咄逼人,连珠炮一样发问。
……听上去不太靠谱。
杨枫野谨慎地回答:“对不起,可能是个人体质,我从小就不爱做梦。”
“并且。”杨枫野纠正道,“开学一般没有考试。”
医生和助手面面相觑,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过了一会,助手收回了对她如同观察犯人一样令人不适的注视,从鼻腔里发出“嗯”的音节。
医生点头:“好,你把手腕放进设备的凹槽里。”
这个设备,指的是放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银白色的金属装置,杨枫野无法与看过的任何医疗仪器与它匹配上。
中央大概填充的是海绵,胳膊伸进去的时候软乎乎的。随后医生按了侧面的按钮,海绵逐渐收紧,杨枫野感到自己的血管被压缩。
在这个期间,杨枫野注意到医生的手指也一直没有松开。
似乎是必须由他才能操控的仪器?杨枫野猜测。
三分钟后,医生在【恐惧预测特征值】一栏填上“<10”,语气非常稀奇,但在赶人:“你可以走了。”
杨枫野没有反应过来:“呃?”
“体检结束了。”
“可是我好像什么也没有做。”
“你没有那个必要。”
杨枫野收回自己的id卡。临走之前,她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名牌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等到杨枫野离开,医生对着助手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几乎没什么特征值的人。”
闫毕又把口罩戴上,说:“所以讲了,会有你感兴趣的。”
医生点头,心情难得好了一点:“这趟跑得还算不错。”
“确实。”
寡言的助手声音沉沉,他罕见地附和了一句。
医生意外地挑眉。他第一次听见助手评价一个大学生。
他漫不经心地握着笔,望向助手,然而眼神非常认真:“我想要她。”
助手没有理会。
医生继续说:“反正你们防恐部这次肯定能招到很多有潜力的新人……给我们也分一点?”
他轻佻的语气像是在菜市场争抢大减价的小青菜。
助手终于肯屈尊搭理他:“专心你的工作,医生。”
闫毕同样笑眯眯地回应:“我们学校要是翘课的话,管得很严哦。”
医生无趣地“啧”了一声。
“说起来,恐惧症的传播性还挺强的……知情书、保密协议那些公文还没印发,就给他们提前做预检测,筛选潜在的感染者。不觉得太快了吗?”
“执行队最迟明天赶到,就能接手监管基地。”
医生并不指望能从这两位名义上的助手嘴里听到什么有趣讨喜的话。
他扭过头,转着笔让下一个学生进来,懒洋洋地,没什么干劲。
“名字?”
第24章 法制社会,别太嚣张
不该说自己没做梦的。
当天晚上,杨枫野再次做梦。
熟悉的教室,空调运转,发出嗡嗡的响动。应当是某个课间,十几岁的学生们各自打闹着。
蜘蛛形状的钟表,作为倒计时的蜘蛛腿,要断不断地耷拉着。粘稠的,鲜红色的液体缓慢地滴答在地板上。
一滴,两滴。
与之前做过的梦连上了。
同样也是闲言碎语的人声。
“嘘——看,那就是18班的海妖。”
“她跟你说过话吗?”
“背地里不知道偷偷祸害了多少人……”
“我们班之前还分到跟他们班一起去参观海洋馆。真是晦气。”
“得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拿些桃符。”
对流言蜚语习惯了的杨枫野持无视态度。她并不认为这些陈年旧事为什么会突然霸占她的脑子。
但有时候,大脑潜意识的思考会从梦境里反映出来,而本人还并不知晓其中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