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蹲下来，抚摸刘茹茹的头顶，轻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刘茹茹啜泣着点头。她现在已经听不见外界的话语，恐惧攫取了她的意识，只觉杨枫野的话宛如田野上的微风。
  她沉浸在了一个完全由幻觉构建出的世界。
  大概看见了可怕的造物，不时惊悸几下，死死攀着杨枫野，把她当作溺水者拼命抓住的浮木。
  “她坚持不了太久。”
  闫毕经过她们，走到杨枫野所说的缺了一块的跑道上。
  片刻，他严肃道：“小学妹，麻烦你过来一下。”
  杨枫野不知道刘茹茹害怕的事物如果畸变到现实会是什么样子，她只能艰难地拖着她，一步一步挪过去。
  陈霆辰也凑上前，帮忙搭了把手。
  几个人围在那一小块草坪和跑道相接的地方。白漆上爬过几只黑蚂蚁，举着裁剪的叶片，很快消失在排水孔里。
  闫毕拂开尘土，站上去。
  一只逆行的黑蚂蚁从排水孔中钻了出来，它举着的叶片上写着一个数字“2”。
  果然，这里有隐藏的格子。
  杨枫野若有所思。
  闫毕转向杨枫野，好似随意地问：“你还记得有没有别的格子吗？”
  第30章 第n个数字到第83-n个数字进行翻转
  杨枫野还没有回答。
  供学生们体育锻炼的操场由外场、中场和内场组成，塑胶跑道与升旗台和草坪相连接，其中草坪铺满的草种是耐踩踏的高羊茅，受损后也能很快恢复。
  一直紧盯着刘茹茹的窦颜突然开口：“小心！”
  刘茹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挣脱开杨枫野的束缚，滑跪到地面。她仿佛清醒过来了，又似乎没有，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向日落的方向跪下，无比乖顺服从的姿态。
  “我没有乱跑，也没有跟动物玩，弄脏衣服。”
  几乎是恳求：“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过夜……不要！”
  下午三点半。
  轰然的黑夜砸向地界，惊飞一群休憩的乌鸦。
  怕黑。
  窦颜沉声：“她怕黑。”
  这也是畸变的一环？能改变天气？
  如果这就是刘茹茹的畸变生物，杨枫野有些头疼，怎么能把一个黑夜装进自己的影子里？
  老师没教啊。
  没有任何征兆，敞亮的天空变成了浩淼岑寂的夜色，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深黑寥廓的天幕之下，刘茹茹紧抱着膝盖，不肯抬头。
  杨枫野试着叫醒她，无果。她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坚硬的壳，谁也破不开厚重的壁垒。
  于是杨枫野把她背起，抬头时看见操场外面的景观道尽头，一只布满绒毛的黑色肢节缓慢伸出。
  好消息是，蜘蛛的眼睛都不算发达，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光感器官，没有光线一般看不到东西。
  坏消息，操场的应急灯很亮。在它眼里，大概就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篝火。
  远处的人觉察到他们这边的动静，纷纷跑了过来。
  几人惊疑未定。
  “怎么突然天黑了？”
  “现在才下午三点过！”
  “不会真要死吧？只剩三分钟了！”
  这时有人注意到刘茹茹的异常，担忧道：“她怎么了？”
  “需要帮忙吗？”闫毕问。
  杨枫野摇头，她站直，闭上眼睛。刘茹茹缩紧拦住她脖子的手臂，她的皮肤冷得惊人。
  因为背着人，杨枫野落在人群后面，她有意避开众人的视线。
  没有光的地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杨枫野隐蔽地踩了踩自己的影子，低声说：“该干活了。”
  影子不易察觉地蠕动，被光线分割成几点，缓慢从下水道爬上来，越来越清晰。
  一只一只的蚂蚁。几人头皮发麻。
  “卧槽这是啥玩意儿！”
  “妈呀！”
  “蚂蚁吗？”
  这时，广播响起：“请所有人完成扫雷，走到操场终点。”
  这年头，谁都玩过扫雷。
  一款益智小游戏，目标是在最短时间内，根据点击的格子出现的数字，找出所有非雷格，同时避免踩雷。
  一只逆行的黑蚂蚁从排水孔中钻了出来，它举着的叶片上写着一个数字“2”。
  “……”
  陈霆辰顿了顿，说：“不要告诉我，这就是格子上的数字。”
  蚂蚁举起来的？
  “怎么做到的？”
  窦颜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蚂蚁是世界上力气最大的生物之一，它们能举起超过自身体重400倍的物体。”
  “姐，”陈霆辰麻木道，“我问这个不是为了知道科普知识的。”
  窦颜：“哦。”
  蚂蚁举着的纸片只是一瞬间，操场的应急灯突然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那群蚂蚁瑟缩着迅速又退回了下水道去。
  “诶！我还没记住啊！”陈霆辰懊恼。
  满打满算这群蚂蚁只出现了几十秒的时间，不过大家都有所准备。互相提醒，一共有将近四百个数字，虽然记不全，但你一句我一句，也都能推理出来。
  一共有83个地雷，分布在外围。
  杨枫野跟着人群慢慢挪动。
  她感到自己的影子里重新变重了一点，还传来恐惧的情绪。好像特别怕光。
  杨枫野：“……”
  好胆小。她有些嫌弃。
  杨枫野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个什么怕光的患者，放进影子里去脱敏训练。
  闫毕在最前面领路，顺便标记沿途哪些地方有雷，大家都抵达这条唯一生路的终点，正好位于草坪中央。
  “到了。”
  众人一口气还没放下，又长长吊起。
  ——大红蜘蛛，同样抵达了操场。
  卵圆形的腹部摩擦着花台，腹面新月形状的突起勾起灌木丛的枝桠，拖拽一段不短的路程。窸窸窣窣间，它先尝试用肢节掰开围住操场的网格门，再把自己整个塞了进去。
  相当滑稽的一幕，可没人敢说话，大气不敢出。
  大红蜘蛛慢慢爬了过来。应急灯照在它油水一样光滑的背甲上，前足已经触摸到了土堆——
  它真的很大，最纤细的前足看起来都能轻易折断人的脖子。
  “看起来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呢！”广播活泼的声音响起，“温馨提示，地雷爆炸可以阻挡它的前进哦～”
  “那只要把它引导地雷上就可以了吧？”有人庆幸道，“还好沿途进行了地雷的标点。”
  16x25的格子，他们之前一共进行了83个地雷的标点。
  “只不过呢，这样就没有游戏性吧？”广播继续播放。
  “从此刻开始，踩中第n个地雷，之前蚂蚁举出来的数字，第n个数字到第83-n个数字进行翻转，地雷也将根据数字的分布重新排列。”
  “怎么样？”
  机械音落下，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来就没有记完全蚂蚁格子上的数字，如今每引爆一个地雷就要重新记忆，再进行推理地雷的位置。
  这叫增加一点趣味性？这是根本不打算活啊！
  他们在心里破口大骂。
  可是如果不炸地雷……他们望向面前的大红蜘蛛。
  那玩意儿，看着就很唬人啊。
  陈霆辰余光看见窦颜打开了腕表。
  “怎么了姐？”陈霆辰期待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窦颜神情淡定：“我在看这个腕表有没有备忘录。”
  “？”
  “我还没有亲身经历过爆炸，可以记录一下人体数据。”窦颜说。
  众人：“……”
  “比起我——”窦颜慢条斯理地转移了话题，她望向一直在人群后面，一言不发搀扶着刘茹茹的杨枫野，“小学妹，你有什么头绪么？”
  被抢走称呼的闫毕警觉。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窦颜，也看向杨枫野，疑问：“小学妹，这就是你为了修生物医学二学位，找的人么？”
  杨枫野：“……”
  她瞎编的。这个要修二学位的卷王设定什么时候才能去掉？
  窦颜倒是没有否认，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便欣然应下：“当然。小杨同学可是很喜欢我们专业呢。”
  然后她转过来：“对了小学妹，你几系来着？”
  杨枫野：“……”
  没有。不是。别乱说。
  第31章 这个功能好像不太乌鸦
  “生物是天坑吧？”有人真情实感地说，“建议三思啊。”
  “上辈子杀鸡这辈子学医。更别说是生物医学。”
  “工科好就业啊！实习也赚钱。别误入歧途啊！”
  虽然窦颜平日里也吐槽自己专业，但还是稍微有些不爽：“我还在这里哦。”
  背后便是异变怪物大红蜘蛛，面前却莫名其妙突然上演专业填报现场。
  感觉能混到这里的大家，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