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分工很明确。
“我和窦颜负责分析资料,你俩去将数据芯片送到集装箱的海港。”王宇说。
窦颜:“好的。”
王宇正在试图让自己遗忘窦颜和杨枫野之前在他院子里都干了些什么。
忘不掉。根本忘不掉。
而且看上去,窦颜还想再多翻几次。
杨枫野倒是一脸平静。
她问:“为什么不用网络传输?”
王宇:“最近得到一些情报。最好不要用网络交流。”
杨枫野眨眨眼。
她想起岐阜岛的监控。
大概是研究出了什么,因此才颇为忌惮。
“我们可以知道吗?”杨枫野问。
王宇耸耸肩,满不在乎:“当然可以。”
窦颜狐疑:“我们能知道?”
闫毕这时才端杯水,悠哉游哉地开口:“python。”
“?”
“唯一的情报。”闫毕说,“调查员带回来的只有这一个词。”
“没有其它的么?”杨枫野皱眉。
python是门编程语言。
以简洁、高效的语法著称,在多种领域都有应用。
如果这就是破解岐阜岛监控的原因的话,未免太过广泛。
很多的场景都会运用到这门语言。
“没有了。”闫毕说,“一名调查员现在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
他没能说出来的付出还有更多。不仅是一个调查员的重度昏迷,背后应该还付出了相当的资源。
竟然也只能换来这一个情报。
共形教团实在是恐怖。
每个导师开展的活动不同,除了每周日的集体讲座讨论之外,其余时间自由活动。
王宇和窦颜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了。
杨枫野看过他们的ppt,偶尔会去帮忙。
研究对象不属于现代物种,一种树栖哺乳动物。如果不用超忆症的话……
“你能看出区别吗?”窦颜问。
杨枫野老实摇头。
她觉得都长一个样。有点像晚上偷东西吃的老鼠。
窦颜倒是醉心于这些。研学基地还提供不少资料。
她研究这些化石累了,就转头开始查房间里的鸢尾到底是什么品种。
艾弗特兰州没有保存的历史,最完整的资料大概只有那些历史悠久的教堂里的文书,查找起来尤其困难。
更别说只是一种普通的小花。
甚至连它的颜色也不知道,问了本地人之后,都说可能是某个工匠自己创造出来的,真真假假,混合难辨。
但因为有那幅静物画,窦颜一直认为应该是真实存在过的物种。
“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窦颜说,“就当放松调剂脑子了。”
不是很理解他们放松脑子的方式。
杨枫野翻开从当地图书馆借的书,开始阅读起来。
这才是正常的放松方式。
-
窦颜与王宇加班加点研究古代蝙蝠化石的时候,闫毕和杨枫野已经摸清了基本的运输方式,只需要到时候护送到港口就行。
“这个谁来做都可以吧?”
港口风很大,杨枫野裹紧外套,等待下一趟邮轮靠岸,与专员碰头。
闫毕“嗯”了声:“所以咱们是实习生啊。”
……差点忘了。
杨枫野:“气象局?”
闫毕:“恐高?”
闫毕笑眯眯的。
这家伙……偶尔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差点要以为是交心了,关键时刻又不直接告诉她。
杨枫野:“学长你不坦诚。”
闫毕:“学妹也隐瞒了很多事吧。”
杨枫野扭过头,审视他。
闫毕是温和的长相,五官锋利,但表情总是柔和的,带着笑,看起来是很好被压迫的那种类型。
但当他不想聊什么的时候,无论插科打诨还是单刀直入都没有人能有办法。
只是刚刚的语气,明显又有转圜的余地。
“学长?”杨枫野问。
闫毕:“交换。”
闫毕依然是笑眯眯的:“我说我的,你也要说你的。”
杨枫野:“学长一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多了解一点,总归不是坏处。”
几只海鸥叽喳着飞过。
“我父亲是防恐部部长。”闫毕说,“但我实际上在气象局工作。防恐部实习只是兼职。主要负责后方地区安全保障。”
“后方?”
“正常人生活的地方,都叫做后方。”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不是海洋馆,岐阜岛,也不是北欧巴尔顿教堂。真正的战场在他们现在看不见的地方。
“南极算一个么?”
闫毕点头,转头望向茫茫海面。
“算吧。”
他这个语气听上去也并不太像肯定的语气。
于是杨枫野懂了:“在南极之外。”
闫毕点点头。更多的他们没有交谈。杨枫野也没有太敢多说几句,毕竟闫毕也没有跟她像tat那样约定超出界限的知识,会用“服务繁忙,请稍候再试”。
但就在这个时候,闫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你知道特征阈值吗?”
特征值,杨枫野倒是知道的,是父亲研发用于检测生理状况的指标。但是阈值她还没有听说过。
“有些知识是不能为人所知的,有些火不能在黑夜中挑明。你父亲划分了一个清楚的界限。”闫毕说,“一个可触摸的界限。”
“越过阈值之后会发生什么?”杨枫野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火山,海啸,瘟疫,末日……谁知道呢。”闫毕轻描淡写,“反正不会是好事。”
但作为这个阈值的划分之人,杨悬大概已经超出了认知以外。
“腕表大概已经要报警了。再说下去的话。”闫毕提醒,“最好到此为止。”
杨枫野表示同意。并且感到一阵轻松。
和tat有暗喻的约定,平常的日常交流也有腕表的阈值作为提醒,不必每天再时时刻刻分出一点大脑的内存,用来监督自己有没有超过正常的知识。
虽然总有一天……她会跨过这个界限。
“我说完了。该我问了。”闫毕转过头去,盯着杨枫野,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萦绕了他许久,以至于开口时有种莫名的期待。
“你为什么会恐高?”
平心而论,一个人害怕什么,都是正常的。
其实恐高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毕竟她并不经常出现在高处,为什么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还要努力去面对它?无疑是自找苦吃。
李思琦大概知道一点,除此之外,母亲应该也有所察觉,有次简一婵带她去过游乐园。
比起正常人的恐高,杨枫野的又有所不同。她不是单纯的害怕高处跌落,有时候并没有反应,比如这次乘坐飞机。
“也不算高位反应。”杨枫野说,“我知道我没有那种跳下去的冲动。”
“我只是……”她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纠结怎么描述自己的反应,“只是没有害怕的东西。”
听起来自相矛盾了。不过他们现在还有充足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这些事上。
闫毕很有耐心地等待。
杨枫野并不经常剖析自己,她在小时候已经充分地理解了人的构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饿了需要吃饭,困了睡觉,感到寂寞就去外面的山上乱跑。
与其他的孩子不同,杨枫野的童年不需要太多人的指引。她更喜欢自己去获得知识,认识这个世界。
她小时候看到过一只毛毛虫。
它的蚕是突然出现的,在某个水雾袅绕的夏季雨后,挂在鲜嫩的枝头。很快,它长大,破茧,是一双美丽的翅膀。
于是杨枫野知道这叫做生长。
所有的物种都会生长。这双蝴蝶生长出缤纷的色彩。
它还喜欢漂亮的花。
它没能飞很久。遇到了一束特别的花。
花上有一只蟹蛛。许多蟹蛛喜欢在花上偷袭蝴蝶,它啃掉蝴蝶的翅膀,然后是触须。蝴蝶扑扇漂亮的翅膀,最后没了动静。蟹蛛吃饱之后,才有力气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杨枫野知道这叫做死亡和新生。
吃饭的时候,她这么告诉外祖母自己一天的收获。外面蝉声如雨,她们沐浴在蝉鸣声中,在大树的落日下吃饭。
外祖母也告诉她,有十七年蝉。
主要分布在北美的一个物种。它们的一生大多在地底下度过。生长十七年,然后只鸣叫一个夏天。
于是杨枫野又认识了生命和时间。
所以她没有多少害怕的事物。
恐惧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过。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认知里只是一种现象。
发生在自然界的现象,当然是自然的。
蜘蛛的毒素是,孤单的心理是,就连死亡也是。
“恐高只是一种说法。”杨枫野说,“因为我并不确定我会不会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