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群里亢奋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疑惑、担心,焦虑,问“怎么了”的声音越来越多。
夏天的太阳完全升至头顶,潮湿的露水完全蒸发,体感温度越来越灼热的时候,竟然有一辆亮着灯救护车开到小区里,停到他们身边。
讨论声渐渐不见了,邻居们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没人说出来,每个人都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们只是正好提前去考场忘记通知邻居,救护车也只是正好停在这。
简然跳舞早停了,默默地往徐陈砚身边挪了挪,站在他身边。
徐陈砚低头看了她一眼:“咱们也去看看吧。”
蔺飞飞:“我也去!”
贺麒麟家就在二楼,电梯也停在二楼,他们按了一下没反应,三个人没再浪费时间,直接跑上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人看不懂了,贴着金兔子的家门大敞着,里面空无一人,连刚上来的高锐生都不在。
简然站在二楼的客厅叫了一声,没人应答,她回头问徐陈砚:“是不是他们真走了?”
不可能。
徐陈砚面无表情地环视周围的环境,家门大开,除了门口鞋架的位置乱了点,家里的摆放一切照旧,是出了很紧急的事,紧急到他们连家门都忘了关。
徐陈砚大步快走到阳台,简然和蔺飞飞跟上去。
只见楼下贺伯伯和高锐生抱着一床卷起来的厚被子正往救护车里送,梁伯母脸色惨白,想搭把手搭不上,她身边的孔雨仙不停的抹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在二楼听不见,但应该是在安慰她。
可梁纯芬像听不见一样,表情呆滞地看着送进救护车里的被子卷。
他们三个赶紧跑下去,走之前没忘帮他们把家门掩上,徐陈砚顺便踢了只拖鞋,以防门被撞上他们家里人没拿钥匙。
下去的时候救护车已经走了,贺潮生和梁纯芬跟上车,其他邻居们只能把唯一知道情况的高锐生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他问:“麒麟儿怎么了?”
“他平时不挺健康的吗?怎么会急病到考试都考不了啊?”
“纯芬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啊?”
“你看见什么了?”
高锐生像是被吓到了,别人喊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有反应:“哦,哦,我听贺叔叔的意思是,今天早上六点的时候他们两个叫他起床最后再复习一下,发现叫不起来,怎么也起不来,然后梁阿姨用力拽了他一下,他就口吐白沫了,梁阿姨怎么弄都没用,所以去医院看一下。”
人群瞬间一片死寂,周围只有外面车在按喇叭的声音。
然而一片寂静中,每个人在想的事都不一样。
平时总喜欢坐在小超市门口的阿姨们,亲眼看着梁纯芬平时是怎么连自己都顾不上,废寝忘食照顾贺麒麟学习,聊天也全是贺麒麟,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心疼现在的梁纯芬。
而以蔺飞飞为代表的这些同龄人,却只觉得一切都怪梁纯芬,是她把鹿鹿哥逼得这么紧。
人群在沉默中散去。
该回家的回家,该买菜的买菜,该上班的上班。
生活看似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不过长椅上看太阳的老人会感慨:“麒麟儿怎么办哟。”
他们几个学生都没走,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躺躺猫家一起等贺麒麟的消息。
到家的时候还早,阿姨给他们准备了早饭,但是没人吃得下,都在担心贺麒麟。
高锐生和简然分别和家人交代,如果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等到中午,简然先接到了岑惜的电话。
电话里岑惜告诉渐染,贺麒麟确诊了重度抑郁症和重度焦虑,医生建议他不要再上学,养好身体再说。
挂了电话,蔺飞飞问:“怎么样了?是什么问题”
简然咬着嘴唇,叹了声气:“是他的抑郁症加重了。”
“加重?”蔺飞飞抓住这个字,“他本来就有抑郁症吗?”
简然和高锐生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贺麒麟刚上高中那年,确诊了轻度抑郁。
他们是听各自家长说的,并不知道贺麒麟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只知道这种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相处时也没觉得他和确诊之前有什么区别,久而久之,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贺麒麟的抑郁症。
他们的手机里不停地跳出来和高考有关的新闻推送,这个本该他们最亲近的朋友参加的考试,现在却离他们好像远的不能再远。
沉默的看着屏幕,没人说话,大家都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第35章
只有蔺飞飞,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说:“他妈妈得疯了吧……”
蓦地,简然想到了梁纯芬发现贺麒麟写小说那天,气愤的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大事的愤怒模样。
她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贺麒麟当天晚上就出院回家了,据说生命没大碍,但是想也知道,他们家今天的气氛一定很压抑。
那可是,他们一家准备了十八年的考试。
就这么功亏一篑。
高考结束后的周一,他们几个正常回学校上学。
由于这三天的假期简然的作息都不太规律,导致她周一毫不意外的起晚了。
岑惜叫她吃早饭,想到躺躺猫和宝盖头在家楼下等她,简然急得穿完鞋跑回厨房,一口气闷了一整杯牛奶。
喝的太急,跑的又太快,简然一会儿打一个嗝。
高锐生左闻闻右闻闻,跟徐陈砚说:“你闻没闻到一股好重的奶味?”
“嗝。”简然把话接过来,“是我,我喝奶了,嗝。”
徐陈砚轻轻地拍了拍简然的后背,见简然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瓶身还带着淌着水,是他早上觉得渴从冰箱里现拿的。
他把水放到简然手里:“喝一大口,分七小口喝下去,就没事了。”
简然锤着打嗝打到难受的胸口,二话不说拿过他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含了一大口水,数着咽到第四口的时候,她听
见高锐生说:“咦?你怎么对嘴喝躺躺猫的水?”
简然一下子懵了,剩下的水一口给咽了,打了个更响的嗝。
徐陈砚又拍了拍简然的后背,皱眉看着高锐生:“你不能等她喝完再说吗?”
徐陈砚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很少有情绪,他忽然皱眉像是生气,把高锐生吓了一跳,他紧张地挠头:“我以为吓她一下也有用呢。”
简然用力摁着往上顶的嗝,没摁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之后说:“惊吓和喝水一起,结合出了一个更大的嗝。”
说话间三人一起上了车,竟然都忘了在矿泉水瓶上继续纠结。
简然这个嗝一路不停地打,一直打到了学校。
他们的班级被当做临时考场,所有的桌椅都和原来的摆放不同,同学们没座位坐,全都聚在一起聊天,嘈杂程度堪比菜市场。
直到班主任孙馨蕾走进班里,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但也就在这时候,简然打了个哈欠,嗝和哈欠同时发生,在一片安静的教室里,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仿佛驴叫般的“嘎——”
该全班都“嘎”懵了。
懵过之后,全班哄笑。
简然耳朵都臊红了,把头埋在课桌底下,不敢抬头。
“多大了?怎么还有的同学不懂得自重?”孙馨蕾气的不行,把讲台拍的砰砰作响,在她看来简然的行为就像挑战她的权威一样,因此说出来的话很重,她没点名,但瞪了简然一眼,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说谁,“我奉劝某些同学,别把出洋相当出风头,免得别人看你都像看笑话一样!”
周游用同情的目光往简然的方向看,简然冲她瘪瘪嘴。
嘤嘤委屈,但嘤嘤不说。
说完简然,孙馨蕾看着全班站一半坐一半的同学,指挥说:“多余的桌椅都在阶梯教室,你们按照自己的名字去找吧。”
同学们一蜂窝走出教室,其中简然身边围着的人最多,她周围的同学都知道她今天打嗝了不是故意的,不免觉得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的简然有点可怜。
简然一边跟同学们聊天一边走到阶梯教室。
估计是清理考场的时候着急,阶梯教室里好多人的桌椅都是叠在一起的,虽然写了自己的名字能认出来自己的桌椅,但是如果被压在别人的桌椅下面,根本拿不出来。
简然二话不说,帮身边人把桌椅搬出来。
搬一个两个简单,但简然为了帮同学,一口气搬出了十几套桌椅,累得她脸蛋红扑扑的,全被站在阶梯教室门口的孙馨蕾看在眼底。
孙馨蕾抿了抿唇,一直到回到办公室,她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安排同学们搬好教室的邱行晚回到办公室,看见孙馨蕾在发呆,他整个人仰在孙馨蕾的办公桌上:“想简然呢?”
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把孙馨蕾吓了一跳,她缓了一会儿,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