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这个灯真能擦到么?”蔺飞飞看着那盏既小,离井边又远的灯,她手撑着井边,弯腰踮脚用力够,上半身倾斜到四五十度,距离灯还起码有她两条胳膊那么长。
  蒋云程单手折了一节树杈,站在井边试了下长度,感觉差不多,他回头问:“你们带抹布了吗?”
  “还真忘了!”蔺飞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作利索地准备脱鞋,“要不我把袜子脱给你?正好湿了我穿着不舒服。”
  蒋云程连忙打住:“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蒋云程放下树枝,在其余三个人的注视下把手放在衣服下摆,等了一会儿,却发现简然和蔺飞飞依旧盯着他,毫无转身的意思。她们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与玩味,显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尴尬。高锐生倒是机灵,已经迅速把头别过去了,但这有什么用呢?!
  蒋云程忍无可忍地咳了两声:“你们倒是把头转过去啊!”
  蔺飞飞仍然一动没动,语气里带着不解:“这有什么好转的?我见得多了呀。”
  虽然武校规定不准赤裸上身,但是蔺飞飞常年住校,周末和寒暑假难免会看见打赤膊的,因此她确实见得很多,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避嫌的事。
  但是蒋云程脸皮可就薄多了,他郁结了半天,最后用弱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威胁:“你俩要是再不转过去,我可就下山去拿抹布了!到时候我一上一下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们自己想吧!”
  他说着就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下,简然见状眨了眨眼睛,接受了他的威胁,选择转过身。
  蔺飞飞见状,只好也不情不愿地转过去,但她嘴上可没绕过蒋云程,小声嘀咕着:“小气……”
  蒋云程都给气笑了,这能用小气形容吗!
  等确认她俩都转过去了,蒋云程把衣服脱下来套在木棍上,尝试用衣服去擦古灯上的灰尘。
  他一手按着井壁,身子努力往前倾斜,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于是蒋云程换了个法子,他一手拿着木棍,另一只手扶着高锐生,站上井沿。
  井壁很薄,尽管蒋云程全身大部分力气都压在高锐生身上,但他重心稍微偏了一下,脚下还是一不小心打了滑,差点摔进井里,吓出一脑门汗。
  看出他目的的高锐生提醒道:“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我试试。”
  高锐生比蒋云程高一点,胳膊自然也比蒋云程长,换他拿了棍子,蒋云程拽着他的手,真的够到灯了!
  听到后面古灯晃动“吱呀吱呀”的声音,两个女生激动地转过头来,蒋云程下意识想护住自己,冷不丁松开抓着高锐生的手,以至于高锐生差点掉井里!
  蒋云程赶紧把手拿下来,重新抓着高锐生。
  高锐生脸都吓白了,松开蒋云程,沿着井壁坐到地上:“不用了。”
  蒋云程怪不好意思的,跟着他一起坐下来,正好用井壁盖住另外两个女生的视线,询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松手,行不?”
  “不是这个问题。”高锐生说,“那个灯是纯由铁链控制的,比想象中的还不稳,除非能固定住那盏灯,不然就算能够到,也擦不到。”
  “啊?这么复杂?”两个女生闻言噔噔噔跑过来,蒋云程顾不得自己的衣服已经脏了一块,赶紧穿上,顺便深吸了口气,无语地看着她俩。
  后来四个人一起,想办法固定那盏灯,但是灯可以三百六十度晃动,哪怕再多加四个人,也不可能把灯真正的固定住。
  一招行不通换另一招,他们四个休息了一会儿,简然把一边的水桶拿起来,像昨天一样打了水之后,用力一泼——
  当时她对面的井壁站着高锐生,高锐生没想到她会泼的那么猝不及防,刷拉拉,浇得他一片透心凉。
  ——井水全泼他身上了,一点没碰到灯。
  高锐生当时就放了狠话,指着简然的鼻子:“我现在下山去换衣服,简然我警告你,要是我上山的时候灯还没干净,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吓得简然直缩脖子。
  等高锐生走后,剩下的两个人老老实实躲开简然对面的位置,让简然自己去尝试。
  她来来回回打了十几桶水,只有少数的一两次泼到了古灯上,等高锐生换好衣服上来的时候,灯不仅没干净,还因为沾了水,而变成了一盏泥灯。
  高锐生站在石头上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们后来想了各种办法,尝试之后都没见效。
  急得蒋云程恨不得想动用钞能力,叫来一辆高压水车,但想想高压水车根本上不来这样的荒山,才不得不作罢。
  不知不觉,夕阳如一颗燃烧到疲惫的心,在天际换换尘落。
  这一天又要过去了,而他们还困在这盏灯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个人的脚步在山路上缓缓移动,他们不再像初次上山时那般意气风发,如今更像是四只战
  败的公鸡,低垂着头,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沉重的呼吸和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打破原有的寂静。
  在山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之前,他们回到了住处。
  门轻轻推开,屋内依旧温暖如初,倒映着老人家忙碌的背影,但此时此刻,这份温暖在他们看来却显得格外刺眼。
  简然便停下脚步,跟其他人说:“你们进去吧,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蔺飞飞也跟着说:“我也不想进去,屋里闷。”
  高锐生看着她俩,苦笑了一声,率先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星星说:“跟谁想进去似的。”
  蒋云程没说话,站在他身边,一条腿站在台阶上,另一条腿懒懒地垂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台阶。
  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山上不知名角落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份宁静。
  简然思绪纷乱如麻,训练的时间本就宝贵,而如今因为这个古灯的问题,又浪费了一天。
  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时间紧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抱紧了自己的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头发。
  她想不通为什么古灯会擦不亮,更想不通为什么要擦古灯。
  她也知道,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们同样焦急。
  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来,谁都不想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耽误了训练。
  院子里安静像这个家空无一人,因此当杨丰久哼着小曲儿回到家的时候看见他们四个全在院子里眼皮不禁颤了一下:“你们几个怎么不弄出点动静啊!吓死老头儿也是要偿命的!”
  半晌,没人接他这句话。
  杨丰久笑了一下:“怎么了啊这是?累成哑巴了?灯亮了吗?还是……”
  “师父。”简然忽然站起来,打断了杨丰久的话,大概是因为情绪低落,她的声音听上去罕见的严肃。
  和之前刚来时不管杨丰久做什么简然都觉得他有他的道理的从容状态不同,眼看着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马上就要从这里离开,却好像什么都没学到,简然逐渐陷入焦虑中,觉得他让他们做的事都是没用的瞎闹。
  她手心在身后微微握成拳,眼神定定地看着杨丰久:“我们不想去打水,也不想去弄什么灯,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想要学武术,想要在比赛里取得好成绩,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杨丰久抓着她的话头,忽然回看向她。
  这是上山这么久,他们两个第一次对视,杨丰久眼神明亮而锐利,带着洞察一切的专注,的和他平时散漫的姿态大相径庭,让简然看了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知道是浪费时间?”杨丰久反问,“不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简然的怔愣只持续了片刻,紧接着她的情绪如同火焰般爆发出来,她声音激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不满,像一股汹涌的潮水席卷而来:“那你告诉我,打水我学到什么了?擦灯我学到什么了?还是你打算告诉我,我们五天后的比赛是比赛打井水?比赛擦灯?”
  简然从来不是一个会藏住情绪的人,但周围的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顶撞杨丰久。
  毕竟,杨丰久在他们心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师父,而简然在今天之前一直都对他充满尊敬。
  突然的争吵,让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变得紧张。
  蒋云程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简然拉到院子堆放柴火的角落,他的语气中带着急切,让她少说两句。
  他本来还有一堆话想劝简然,想让她尊师重道,想让她顾全大局,至少别得罪裁判,但就在这时,简然突然抬起头看他。
  她眼底微红,委屈的情绪如潮水般涌现,看的他的心头一颤,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这时候高锐生已经走去劝杨丰久,把他拉回了房间,让空气中渐渐缓和了一些。
  高锐生把杨丰久劝回房间里,回头叫蔺飞飞趁着水热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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