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虽然俗话说无欲则刚,可徐陈砚毕竟是个孩子,那种淡然的姿态让杨丰久觉得,这个孩子应该对世俗的事物有些憧憬和渴望。
然而多年过去,无论杨丰久怎样尝试,徐陈砚都始终保持着这份淡漠,直到今天,竟然直言喜欢简然。
这对于杨丰久的冲击力,不亚于听说家里的公鸡下蛋。
“所以,”杨丰久眉毛挑了挑,像是猜出了惊天秘密,“我叫你过来陪我这么久你都不肯过来,这次主动过来陪老头儿我下棋,也是因为她咯?”
徐陈砚坦然道:“嗯。”
杨丰久目不转睛地盯着徐陈砚,嘴角直白地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徐陈砚依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任凭杨丰久的表情如何丰富,他毫无波动。
他落子后再度抬头,声音平静如水:“你输了。”
杨丰久愣了一下,低头一看,真输了。
他数了一下,竟然输了他整整十一个子。
杨丰久转移徐陈砚注意力的计划落空的很彻底,甚至不小心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气的他直拍大腿:“不是,我说你这孩子,你怎么还这棋风?这叫什么?釜底抽薪吗?把盘子铺大,等着我往你的陷阱里跳?你心机怎么这么深?”
徐陈砚静静地看着杨丰久,忽然觉得,杨丰久其实和简然的性格有点像的。
想来他能这么快发现简然的问题,大概是从简然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杨丰久有棋瘾,但是徐陈砚一天只陪他下一盘棋,这次输的这么潦草再加上计划失败,他心有不甘,食指当当当敲着棋盘:“啊?你怎么不说话!我不服,我只是没注意到,这次不算,咱俩重来!”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徐陈砚顿了顿说,“不过你我就算再下一百局,也是一样的结果,你喜欢在小的地方埋陷阱,让对手沦陷在你的棋局里,这种下法,你只能赢得过你同等级的人。”
被拆穿的杨丰久像是耍赖是的,开始倚老卖老:“你这孩子,懂不懂尊重老人呀!”
徐陈砚的声音依旧沉静:“棋场之下,只有对手。”
徐陈砚这人说一不二,说一天陪他下一盘棋,那就是一盘,看来杨丰久怎么耍赖都没用。
杨丰久郁闷,但无计可施,只好接受。
-
这一天的晚饭,是在杨丰久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餐桌上依旧摆着那些朴素的菜肴,米饭、青菜、和几道家常小炒,与平日无异。
只是此刻的气氛和之前的几天截然不同,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离别情绪。
一片沉默里,简然捧着碗,认真地看向杨丰久:“谢谢师父。”
杨丰久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调侃:“又认我这个师父了?”
想到昨天
失态的自己,简然又羞又臊,脸都烧起来了,想想那样情绪会失控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需要养性。
杨丰久的视线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陈砚,又看回简然:“说吧,怎么就大彻大悟了?”
简然放下碗,目光坚定,语气里带着年轻的朝气:“因为知道了习武之人,练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稳定下来,这样才能临危不惧,釜底抽薪。”
杨丰久笑了笑:“嗯,不错,没白来。”他的眼神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高锐生:“跟她差不多吧,还有就是,我觉得做事之前还是得想清楚,不然可能连被子都没得盖。”
联想到前几天那两个寒冷的晚上却没有被子盖被冻到瑟瑟发抖的情景,饭桌上顿时笑声四起。
然而笑声在某个瞬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逐渐停止,只剩下回音荡漾在远方的夜里,空气中凝聚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分别总是令人难过。
更何况,此后,他们不仅要与杨丰久分别,对于自己来说,这也是一场真正的告别。
他们将要各自踏上不同的大学,迎接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开始新的篇章,遇到不同的人,开始不一样的人生,面临各种意想不到的未知。
这样的想法如同一阵凉风掠过,让他们的心头微微颤动。
越是分离的时刻,越是想要逃避那样悲伤的情绪,杨丰久举起手中装着面条的碗,隔空和他们碰杯:“来日方长。”
没有酒,甚至连饮料都没有,余下的四个人也把自己的碗举起来,简然挑了挑眉,于是,徐陈砚也跟着举起了自己的碗。
月光透过树影,照在他们装着面条的碗,叮叮当当碰到一起。
来日方长。
故事仍未结束,未来仍有无数可能。
愿来日不论在什么地方,我们仍能像今天这样亲密。
就算不在一起,也要像在一起一样,
第61章
武术界的“高考”与其他特长类考试的区别,不仅在于它被安排在高考之后进行,还在于其独特的赋分制评判方式。
没有真正的满分,第一就是满分,反之最后一名是零分。对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
比赛总共设有十轮,选手们按照抽签对阵,胜者晋级,负者则进入败者组,无论输赢,每一轮的表现都会根据赋分标准进行打分,残酷而直接。
六月中旬,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夏日里不歇的鼓点,在燥热的空气中回荡。
简然一次次站上比赛场地,直到第八轮套路和第九轮器械,她都保持胜出者的记录。
下午四点四十七分,属于简然的最后一轮比赛开始。
这一轮比试的项目是她反复出问题的梅花桩。
比赛还没开始,她心中莫名的焦虑便已经悄然滋生,攥成拳的拇指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食指关节,余光时不时瞥向对手。
她的对手和她差不多高,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留着一头利索的短发。
还没来得及看对方的名字,耳朵里闪过一声哨响。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形成肌肉记忆的手已经抬起来了。
两人从套路开始,先后跳上梅花桩。
一上梅花桩,简然的呼吸便开始变得急促,五分钟后她经历了一次跳桩失误,让她彻底落于下风。
对方发现简然的失误乘胜追击,眼神凌厉,下手稳准狠,打的简然节节败退,直到简然面前的梅花桩越来越多,而身后可以退的梅花桩所剩无几。
不行。
简然咬牙。
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
如果这样输了,是输给自己。
对手是人。
她一定有缺点。
只要注意观察。
简然你知道的,戒骄戒躁,山重水尽之后一定还有路。
汗水浸湿表演服黏答答地贴在后背上,对手出手时胳膊带起的热风打到脸上,即将决定胜负的瞬间,简然突然冷静下来。
所有的声音渐渐消失,蝉鸣远去,裁判交头接耳的声音淡去,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对手,还有那一刻的决战时刻。
她不再急于进攻,也不再后撤,认真地看着对方出的每一招,捕捉对方每一个微小的破绽,就像在山上,观察那口看似荒芜的古井。
对手步伐虽稳,但在她稍显迟疑,右腿轻微下沉的瞬间,简然手中的招式突然如雷霆般快速袭出,凌厉而精准,直击对手的薄弱点。
对手一个踉跄,失去了重心,简然则稳稳站立,气息绵长而沉稳,乘胜追击,让一切回到了最初。
从这时起,简然的心神定了。
二十七分钟后,比赛结束。
裁判宣布结果——
第十轮,梅花桩:简然败,方圆胜。
高锐生两三步从二楼观众席上飞下来,等裁判一说“解散”,他一刻不停地奔到简然面前:“你已经很好了,这可是第二啊!特别棒!”
简然擦了把下巴上流下来的汗,反手蹭在裤线上。
高锐生昨天就比完了,他今天怕简然梅花桩失误心情不好特意过来陪她,看见简然这样,他知道自己来对了:“真没事的,不是你是实力不强,你就是没注意到她下手,马虎了而已。”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方圆正好从他们身边路过,方圆脚步顿了一下,看向简然的眼神里都透着意外:“你没注意到我的动作?”
“注意到了。”简然说,等方圆点了点头离开他们,简然看向高锐生,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马虎,我注意到她的动作了。”
高锐生:“嗯?”
“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借口好找的。”简然叹了声气,“但至少是输给对手,而不是输给自己,我不遗憾。”
高锐生一愣,把本来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简然抬手擦另一边的汗,一边擦一边往更衣室走。
换好衣服离开体育场,两人并排走在体育馆外的林荫小道上。
尽管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热浪,但因为室外开阔,比体育馆里舒适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