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太过分了,他竟然一个字都没跟我们提过!”简然回来跟高锐生说这个事的时候,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愤愤不平。
  高锐生瘫在沙发里,丝毫不为其气愤所动,用“早看透你小子了”的不屑语气说:“说吧,你又想坑躺躺猫点什么?”
  简然横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高锐生坦然地点头。
  “好吧。”简然都没挣扎,收起眉毛,承认道,“这不是快他生日了嘛,我想借这个机会,让他告诉我他想要什么礼物、”
  “我也去。”刚才一脸不屑的高锐生秒接道。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就这样一同踏上了去接徐陈砚下班的路。
  提前和高鹏举沟通好了时间,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天边的云霞已散去,只有些许余晖犹在远处的地平线挣扎,洒下淡金的微光。风变得柔和,像是疲惫了一天的喘息,轻轻掠过树梢,卷起叶片低声呢喃。
  家门口的蝉声渐渐稀疏,白日的喧闹仿佛随着夕阳一同沉寂,只剩下几盏路灯初亮,投下一片片温暖的橙黄。
  到了棋院,又成了另一番光景。
  他们每个人的交流声都不大,但是由于人多,整条街道沸反盈天。
  他们低声讨论着他最近的比赛、精彩的落子,以及他那传说中沉稳的气质。
  甚至还有人吵架,棋迷觉得粉丝文化脏了围棋圈,粉丝则认为,双方各执一词,让本就燥热的盛夏更加暴躁。
  简然跟高锐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从人群中穿过。
  徐陈砚还在下棋,高锐生和简然随意找了个沙发坐下,高锐生感慨道:“真不敢想,见躺躺猫竟然会这么困难,走两步就能去他家看见他的日子,这么一比像一场梦似的。”
  简然掀开窗帘一角,看着窗外比肩接踵的人群,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到窗外的天空染上灰蓝色,终于看见徐陈砚的身影。
  简然放下水杯,“噌”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一副来找茬的模样:“哟,你小子,终于忙完了啊!”
  刚下完棋的徐陈砚呈现躺躺猫状态,两眼发直,冷淡地应道:“嗯。”
  简然:“……”
  完,找茬的时机不对。
  他这个状态简然肯定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抓紧先把人送上车。
  以往都是高鹏举送,今天他俩来了,高鹏举便先去开车,让他俩送徐陈砚上车。
  接徐陈砚的车是棋院里唯一可以开进院里的车,但是开出去可就费劲了,大门一打开,人群看见的好像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欢迎横幅,不要命了似的往上冲。
  她们大多抱着棋盘或棋书,有些手里还攥着小型望远镜和相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短短五十米的老街,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才开出来。
  简然一直担心车轱辘会压到别人脚之类的,背脊全程挺的直直的,直到开出老街,她才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上车之后就被她忽视的徐陈砚。
  和过去一样,他已经睡了。
  男生的侧脸愈发棱角分明,被车内微弱的灯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眉宇间透着一丝倦意,却没有遮掩他冷淡的五官。
  简然凑过去,习惯性玩他长长的睫毛,一边玩,一边低声自语道:“躺躺猫啊躺躺猫,怎么忽然就这么多人喜欢你了?”
  像是听到有人说话,徐陈砚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显然还没睡醒,带着满满的倦意,声音有点哑:“怎么了?”
  简然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坐在前面的高锐生听见他俩对话无声笑了。
  简嘤嘤从小就这样,每次没见面的时候都说的起劲儿,想着要怎么怎么欺负躺躺猫,结果一看见人家累了,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今天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
  八月的最后一天,徐陈砚的生日。
  在过去十八年中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聚在一起,给躺躺猫过生日。
  当然,过去他们也最害怕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一来,就代表假期要结束了。
  今年,他的生日少了一个人,这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与此同时,也多了两个人,一个高芮,还有一个是简然把周游带过来了。
  周游这人,说来好笑。
  她跟徐陈砚曾经是邻居,不说低头不见抬头见,至少也是经常能见面的关系,可这天她为了见徐陈砚,居然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衣服,原因是因为他现在太红了,她见他有压力。
  简然在小区门口接到盛装打扮的她有点难以理解,哭笑不得地说:“不至于吧我说……他再红他也是徐陈砚啊,他又没换一个人,怎么会不记得你什么样子。”
  周游想了想觉得也是,但她不管:“我跟徐陈砚的关系和你跟他又比不了,万一他早把我忘了呢,就当我是一个全新的美女。”
  简然幽幽道:“他每天在棋院门口见到的美女多了……”
  周游幽幽接道:“但他一个也看不见。”
  这是个只属于他们几个人的秘密——
  那个在外人口中誉为国手的人,在棋局上凌厉得近乎冷血,所向披靡,不会放过对方任何一颗棋,离开棋桌,竟然连那么大一张人脸都看不见。
  每次一说到这个,她俩都觉得特别好笑,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其他人都到了,等接到周游的简然进门,生日宴正式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简然的错觉,今天的周游对高锐生格外热情,特别爱往他身边凑,还动不动就神神秘秘地说起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事,搞得简然经常要和徐陈砚面面相觑,更别说跟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学校的高芮,像个局外人,听得一头雾水。
  这顿饭在半桌人的迷茫中仍然吃饱喝足,到了生日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吃蛋糕,送礼物。
  最先送礼物的是高锐生,他拿出他的礼物,祝徐陈砚日后所有的比赛,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第二个是高芮,她的祝福是:“希望哥哥可以一直在围棋这条道路上发展下去,长长久久,红红火火。”
  等到周游送上祝福的时候,她开口之前先恶狠狠地瞪了高锐生一眼:“抢我台词啊你!不过没关系,我有新的了,祝上了大学的国手早日谈恋爱,最好谈个女明星,带回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呀!”
  徐陈砚接过礼物,眼睛下意识看向简然。
  简然嘴边挂着和周游一样八卦不嫌事大的笑,回看向他。
  徐陈砚的唇边挂着一道似有若无的弧度,像笑,也像是在抿嘴。
  最后一个送礼物的是简然,她就坐在徐陈砚旁边,但还是煞有介事地侧过身子,把自己的礼物双手送给徐陈砚:“祝躺躺猫,永远可以真实地做自己。”
  这个祝福是简然想了很久的。
  之前几天,她上网搜了很多关于徐陈砚的消息。
  网上的人,大多在他的每场比赛上都给徐陈砚寄托了很高的希望,国际赛事上让他必须打败某国的选手为国争光,国内赛事上也一样,满怀信心地等他凯旋,等着有人去现场,拍他照片发到网上。
  但是,没人关心徐陈砚是不是喜欢。
  尤其简然知道,徐陈砚很不喜欢有人在他下棋的时候打扰他。
  所以,简然希望,躺躺猫可以做自己。
  可以不是冠军,甚至可以不下围棋,只要他喜欢。
  听到这句话的徐陈砚蓦地抬起头,眼神里莫名有种隐忍不发的情绪在,他伸出手,却没把礼物接过来,两个人的手隔着礼物盒子牵在一起,像触电一样,微微发麻。
  徐陈砚的眼神深沉,一瞬不眨地看着简然,像过去他盯着棋盘里的棋子一样认真锐利:“你知道,真实的我什么样吗?”
  简然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就是这句啊,她松开拿着礼物的手,边坐下边轻松说道:“我当然知道啦!”
  徐陈砚的拇指摩挲着礼物包装边缘,像他坐在棋局上感受棋子时那样,轻轻的,慢慢的,塑料袋发出挤压轻微的“擦擦”声,唇边依旧挂着不动声色的淡笑,和简然大大咧开的太阳花般的笑容相呼应。
  她不知道。
  他知道她不知道。
  但她很快就要知道了。
  ……
  高三生高芮吃完饭回家,剩下的四个人在徐陈砚家接着玩。
  挺明显的,高芮走了以后,周游对高锐生的热情降下来了,坐的时候也是靠着简然坐,除了偶尔接话,和高锐生说的话远不如高芮在的时候多。
  华大返校时间早于燕大,明天一早,简然和高锐生,还有蒋云程,会率先去大学报道,成为一名“大学生”。
  因此,大家不免说起对大学生活的憧憬。
  徐陈砚没什么憧憬,他的生活就是可以正常下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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