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相比之下徐陈砚很平静:“我的冠军是别人让的。”
  刚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在这句话后,瞬间陷入死寂。
  高芮皱眉,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可能?谁让的?总不可能是肥鸟吧?”
  徐陈砚瞥她一眼,像是默认了这句话。
  高芮根本不信:“他怎么可能把冠军让给你?六十万奖金是烧手吗?”
  徐陈砚漫不经心地挽高袖子,声音冷淡:“有人出更高的价让他让。”
  简然忍不住问:“谁啊?”
  徐陈砚又看了一次高芮,冷淡地报了个名字:“高鹏举。”
  这下高锐生完全冷静不下来:“躺躺猫你糊涂了吧?怎么可能是高叔叔?高叔叔对你那么好,连阿姨都是他帮你请的呀,以前上学的时候徐伯伯不在,不都是高叔叔去开给你开的家长会吗?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坐在高锐生旁边的高芮,像被吓傻了,呆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陈砚没多说,倒了杯水,缓缓咽下去。
  他理解高锐生现在的反应。
  当他意识到这个人是高鹏举的时候,他内心的震撼不比高锐生少。
  简然在惊讶之余,想起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那时徐陈砚刚刚火起来,高鹏举第一次让她和高锐生去给徐陈砚当保镖。
  当时机场人很多,可是高鹏举却特意叫他“徐陈砚四段”,而不是“徐陈砚”。
  后来通过小六简然意识到,现在徐陈砚的粉丝更喜欢叫他“徐陈砚九段”,而不是“徐陈砚”。
  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关系?
  当天晚上,高鹏举给徐陈砚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
  徐陈砚一个电话没接,一条消息也没回。
  第二天早上,他出现在棋院。
  面对棋院门口记者诸如“是不是成为最年轻的世界七冠王飘了所以不去领奖”的尖锐提问,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走过。
  简然得知他去棋院,是小六发来的社交媒体视频。
  高挺利落的身影,被乌泱泱的人群围在中央。
  微信上小六愤愤不平骂记者,简然却注意到徐陈砚只有一个人,而出现在棋院的时间是十一分钟前。
  本能使简然顾不得她想要隐藏的那些情绪,匆匆打车冲到棋院。
  她怕徐陈砚受到伤害,赶到时,却只听见高鹏举声嘶力竭地哀求,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卑微与无助。
  “是不满意棋院的分成吗?八二可以吗?八二不可以的话九一,棋院只要正常运营的钱,可以吗?”
  徐陈砚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只问需不需要交违约金。
  高鹏举的声音几乎颤抖:“陈砚,十多年了,到底为什么要走,能不能告诉我?钱都给你,我们完全不留,可以吗?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们都能改,好吗?”
  简然推门而入,高鹏举已经顾不上尴尬。
  他拉着简然的手,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简然,简然高叔叔求求你,求求你帮忙劝劝陈砚,别离开棋院可以吗?看在叔叔,不是,看在高芮的面子上,好吗?叔叔以后每次都送你们回家!”
  十多年的交情。
  简然知道,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徐陈砚。
  他对徐陈砚的关心,他对围棋的重视,简然都看在眼里。
  她也心软,她也不舍得。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可以接受高鹏举买冠军的行为,
  她知道,徐陈砚也一样。
  可是,这是徐陈砚的选择。
  简然没说话,只是轻轻甩开高鹏举的手,并且站在他和徐陈砚中间,表明她的态度。
  哀求没有得到回应,金钱上的让步也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其实,高鹏举知道是因为那场比赛,昨天回家高芮就告诉他了。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自欺欺人地认为,可以从其他方面弥补。
  现在,他不得不在绝望中认清现实。
  高鹏举眼眶通红,声音因声嘶力竭而显得虚弱无力:“陈砚,你也知道的,中国的围棋在式微,你们这一代孩子,打篮球,玩手机,没人会沉下心来下棋。可围棋明明是我们的传统啊,却让其他国家下的比我们更好,你不觉得这不合理吗?我知道我的做法有失考虑,可是,我只是希望有更多人能够喜欢你,关注到你,从而让更多人关注到围棋这项活动啊。”
  “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看在这也是我第一次犯错的份儿上,看在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份儿上,能不能原谅我?我跟你保证,就这一次,好不好?”
  徐陈砚冷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高鹏举大口大口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接近中午的时间,棋院门口的人少了很多。
  旁边小卖部的声音今天生意看上去又不错,老板热情地和徐陈砚打招呼,指着冰柜里冒着冷气的饮料,让他想喝哪个都可以随便拿。
  平时徐陈砚都会拒绝,但今天简然在,他想到,他们已经很久没单独在一起了。
  他在小卖部门口停下,侧头看向简然:“有想喝的吗?”
  第75章
  “什么都不想喝。”简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那什么,我下午还有课,我先回学校了,再见。”
  她连过马路时都在小跑,生怕多和他待一秒。
  可是,她和蒋云程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少年的身影孤寂地隐没在小卖部的挡棚阴影下,看着她离开。
  他忽然意识到,人生从不是一场棋局。
  你永远无法预判对方下一步走势,因为她不一定想赢。
  怕输的人只有他。
  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后来的半年时间过的格外快,一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年关。
  小区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物业在每栋楼前都贴上了春联。
  孔阿姨给家里送来了农村姥姥姥爷做的腊肉和香肠,大人们在客厅寒暄,简然在卧室里,和朋友们聊天。
  每一年过年,都是分开的小伙伴们必然会联系的一天。
  回到家乡上大学的蔺飞飞又恢复了曾经的疯疯,一边给简然打电话,一边观摩她家楼下大爷吵架。
  中途她时不时劝一句,引得楼下吵架的两个大爷抬头到处找人。
  最后被两个大爷一起骂了,蔺飞飞才老实下来。
  聊了几句,她还是问起了那个人。
  “那个……阿姨。”她已经不记得她姓什么,“还好吗?”
  简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刚开始的那半年不太好,后来慢慢算是走出来了吧,听我妈说她现在整天念佛,人平静了很多。”
  “嗯,那就好。”
  人啊,总是要往前看的。
  不论如何,蔺飞飞还是希望她过得好。
  这也是,他的心愿。
  周游今年过年没回国,留在韩国集训。
  聊到一半,周游那边的声音变得嘈杂,时不时传来几声尖叫。
  周游解释是她的室友。
  她在韩国住的
  是四人间公寓,她的室友们把她当空气。
  她们出去吃饭从不叫她,回来在寝室里丝毫不顾及她,开心了又笑又闹,不开心了又吵又叫。
  今天她们刚吃完饭回来。
  周游走出宿舍,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了。
  路边的松树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鼻腔里溢满清冷的雪香。
  “呀?下雪了呀!一定很美!”简然在电话里惊叹,“不过下雪了你就先回去吧,年后我去韩国表演的时候咱们再约!”
  挂了简然的电话,周游看见爸爸发来的消息。
  爸爸问她有没有六千块钱,他得买药,没有钱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周游,心里生出一阵厌恶和难过交织的情绪。
  厌恶是因为他自作自受。
  今年下半年,周游的爸爸做了一次胃部手术。
  医生分明嘱咐了少烟少酒,可他却依然每天酗酒,从早上起来喝到中午,睡一个下午,晚上起来接着喝。
  喝酒的时候有钱,怎么吃药就没钱了?
  如果不喝酒,怎么至于做手术,怎么至于要吃这么贵的药?
  难过是因为,曾经大手笔在她身上花钱从不心疼的男人,如今却找她要区区六千块。
  他那么爱面子的人,一定是没办法了。
  【我现在没工资,一个月就1000块钱,还要吃饭】
  【你答应我不喝酒了,我就把钱转给你】
  爸爸久久没回消息,周游等消息等到在雪夜里冷到跺脚。
  她没等到爸爸的承诺,把两张卡里和微信的余额凑了凑,总共5350,转给爸爸,转身去便利店买了方便面。
  三包方便面,是她未来一周的全部伙食。
  简然还在联系朋友,蒋云程告诉她,今年过年他会和爸爸妈妈一起过,现在正在吃饭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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