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说罢,她又为难道:“那叔公那边的人呢?”
“我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秦以慈莞尔催促道,“你快些去吧。”
等粼秋离去,秦以慈才活动活动肩膀往静茗堂走去。
静茗堂中,一个带队的小家侍站在最前头。见秦以慈来行礼道:“夫人。”
秦以慈笑着唤他起来,“今日这是……?”
看着几乎堆满了院子的大箱子,秦以慈面上神色不变,没有欣喜也没有猜忌,就是最普通最寻常的一张笑脸。
小侍恭敬回道:“我家老爷说您一人支撑家宅过于辛苦,便想着送您些东西帮衬。他本是想要亲自前来的,奈何昨日回府便染了风寒无法外出,无法亲自来此,便派小的前来相送。”
“叔公有心了,那我便在此谢过他老人家,等改日他身体转好我便前去探望,当面致以谢意。”秦以慈笑着命下人清点院子里的东西。
她也在箱子间穿梭,听着小侍对这些东西的介绍,可见叔公是用了心的。
秦以慈带笑点着头,一位褐色衣裳的小侍抱着一个玉雕如意遮住了眼,竟直直撞上了她。秦以慈身子一晃,那领头的小侍立刻斥道:“你这是老眼昏花了?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那名小侍立刻放下玉雕弯腰道歉:“抱歉,是小的蠢笨,冲撞了夫人,小的给您赔礼了!”
秦以慈倒是不在意,柔声道:“无碍,你也要小心些,莫要撞到了自己。”
常则受宠若惊,一时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秦以慈笑道:“好了,先去搬东西吧,送到侧厅就好。”
常则连连到是,避开领队的目光搬着玉雕继续往前走。
面对领队小侍的关切秦以慈摇头表示无碍,又问:“这位小侍看着面善,不知如何称呼?”
领队道:“他叫常则,在府上做事很长时间了,有些蠢笨。”
秦以慈看着那小厮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幽深。她微微勾唇道:“无事,人总是会犯错的。你继续说吧。”
等到正午,秦以慈才送走了叔公派来的小侍,粼秋也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虽然西园寺在城外,但去那里的路却算不上难走。
大概是去的善男信女多了,也有人自掏腰包给这地方修了条平整的路。
不过午时,秦以慈便来到了西园寺。
虽不值香火旺季,但寺中依旧人来人往。
秦以慈跨过极高的门槛进入肃穆的大殿,之前在卫续葬礼上诵经的玄妙大师瞥见她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行一礼,道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今日可是来祈福的?”
秦以慈微微一笑,“自然。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施主但说无妨。”
“我要求一张符。”秦以慈缓缓道。
玄妙神色微动,“不知施主所求何符?”
秦以慈面色如常,答道:“驱鬼。”
玄妙垂下眼,长睫打在眼下,应当是在思索。
良久,他再次抬眼:“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
关于卫续的事,她不是很想告诉别人。她摇摇头,“没什么,求个心安。”
玄妙欲言又止,许是觉得她不愿说自己也不该多问。只好微微颔首,道了句好。
玄妙离开,秦以慈便与粼秋相伴敬香跪拜。
一番礼佛下来玄妙竟是还没有回来。
于是秦以慈便想着外出去赏赏山间景色。
树荫遮蔽的凉亭,偶尔有山风吹过,带来树木泥土的味道。
潮湿、清新,也算沁人心脾。
粼秋拿了一件外衫过来披在秦以慈身上,“夫人,山间风大当心着凉。”
秦以慈拢了拢,道:“有心了。”
她端起面前温热的茶水轻轻啜饮,目光却停在通往另一座凉亭的小路上。
树木遮蔽,曲径通幽。
不久,那条小路上来了一男一女。
男子穿着随意,看起来不似大户人家,却是面容俊秀,如琢如磨。
而女子则较男子年长些,温婉怯懦、面容憔悴。
女子拽着男子的袖子,男子似是不耐地将她甩开。
两人就这样一追一逃的往另一座凉亭中走去。
见了来人,粼秋惊诧出声:“那是……”
秦以慈神色不变,又饮了一口茶后示意粼秋噤声。
粼秋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心中那种既震惊又兴奋的情绪。
她凑近秦以慈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激动:“那是……葛氏?!”
秦以慈看她一眼,平静地目视前方,道:“赏景。”
来人确实是二叔母葛氏没错。
可与她同行、举止亲密的,却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位江州城赫赫有名的美男鳏夫,名为高暄。
第5章
到了亭中,葛氏拉着那鳏夫的胳膊好似哀求:“你当真不愿意答应我?”
鳏夫狠狠甩开她,“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矫情?说走就走,你家里的东西不要了?没有钱吃饭,我们跑去喝西北风啊?”
葛氏苦苦哀求道:“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鳏夫还是气愤,葛氏蹙眉看他:“难道你就只是为了那些家产才同我示好的吗?”
此问一处,鳏夫明显愣了一下。
之后,他便迅速换上一张为难的脸来对她道:“怎么会呢?我当然是担心你啊!”
他亲昵地揽住葛氏的肩膀,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道:“你说说你为那厮操劳了多少时日,不知落下了多少病根。若是忽然换了地方换了水土,染病了怎么办?”
葛氏眸色微动。
“再说,你费了青春年华照顾他这么久还不能向他讨些酬劳不是?”
这明眼人都能听出来的哄骗,葛氏竟是信了他的话。
“高郎……”葛氏眼中脉脉,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满是委屈,“既如此,那便委屈你再等等,等我想到了好办法就和你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被唤作高郎的男人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那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细纹。
“哪里能是说我委屈呢?委屈的该是你才对。”
……
两人腻歪的许久,粼秋看着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夫人,这葛氏未免也太蠢了!那男人肯定只想要她的钱啊!”
说完,粼秋又开始疑惑:
葛氏这人向来懦弱,红杏出墙就算了,竟然还打算和这男人私奔?就不怕被夫君发现了?
秦以慈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问粼秋道:“你猜猜,葛氏会想个什么办法私奔?”
“她不是管着家里的钱吗?装作亏了不就是了?”粼秋猜测道。
秦以慈摇头:“不会,如今的卫二家中已经是一个空壳了,拿不出钱了。”
粼秋惊道:“啊!?那她怎么走?那高暄可是不拿钱不罢休的!”
秦以慈轻笑一声起身,“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粼秋还在原地思索她究竟会想个什么办法,会有哪个冤大头遭殃,抬眼便见秦以慈已经离开了。
她正要叫一声,又怕惊动那边亲昵交谈的男女,只好提起裙摆小跑追上去。
赏景的功夫,玄妙已经准备好符纸在侧堂等秦以慈过来了。
秦以慈来到他面前后双手接过符纸对他道谢。
玄妙道:“不必多礼。若是施主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寺中。”
秦以慈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粼秋飞快跑去收拾马车的背影,秦以慈停住了脚步,转身一看玄妙果然还等在原地。
她隔着一段距离问:“大师觉得这世上可真的有鬼魂存在?”
在她心里,这世上的鬼神之说都是世人求个心安。她在之前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怪。
卫邈的闹事,那夜的梦,还有镜子里卫续一闪而过的脸。
种种,都让她不得不打破原先的想法。
难道,真的有鬼魂存在?
玄妙捻着佛珠,单手行礼,“心中有,自然有。”
果然,还是这似是而非的话术,像是算命先生一般,一套话术能骗好几个人。
秦以慈心中叹一声,对玄妙行礼告辞。
“多谢大师解惑。”
回府的路上,符纸一直被秦以慈捏在手中,看着上面几乎可以说是张牙舞爪的朱砂笔迹。
秦以慈有些怀疑,这东西真的能驱鬼吗?
秦以慈在府中转了一圈儿后还是没有贴出一张符纸。
若是贴得太多太显眼怕是会落人话柄。
最后,她只贴了一张在自己卧房的门框上,自己留下了几张,其余的通通交给粼秋放好。
入夜,秦以慈伏在书案上,埋头于卫府的账册。
这种东西是最不能马虎的。本就被旁人猜测,若是再在账本上出了问题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