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卫续就连自己骗自己都做不到了,卫老爷子的话清晰又响亮。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捏住了,他此刻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话他不是没有听过,但从谁口中说出来都行,独独不该从他父亲口中说出来。
  卫续脸被憋得通红,原本握住卫老爷子手腕的手也渐渐垂下。
  若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想要他死,那他就死吧……
  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纸从他手中落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23章
  卫续没有继续看下去,在别人眼里如此般配,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落在他眼中却是格外的刺眼。
  沈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在嘲笑他这个废物。
  告诉他自己又多糟糕、多失败。
  卫续行尸走肉般在街上走着,反正也没人能看到他、听到他,就算他当街大哭也不会有人知道。
  走到了卫府门口,他停了下来。
  看着高高挂起的牌匾,他忽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是个缩头乌龟这件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想要逃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改变自己的时候却被自己唯一的亲人破了一盆冷水,直到现在他都没敢再往前走一步。
  可此刻,他竟觉得这方能让他躲避的龟壳也不能让他觉得安心了。
  他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这不知被多少人踩过的地面。
  他心中一团乱麻,过往的一幕幕都好像是戏曲一般在他脑中闪过,他觉得自己像是那些话本子里可怜的陪衬角色,衬托主人公是多么的光鲜亮丽、风度翩翩。
  可他为什么只能是一个陪衬呢?
  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个主角呢?
  念此,他忽然笑了一声。
  是啊,谁会让一个连活都活得困难的人当主角啊,那得是多没意思的一个故事啊……
  卫续微微抬眼,这时他才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了。
  他怒而捶地,还是一个动不动就哭的人。
  不知坐了多久,有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转头,一滴泪顺着左脸滑落,从远处走来的是秦以慈。
  她独自一人回来的,没有马车。
  卫续下意识地想上前可却在站起身时生出了退意。
  他已经死了,沈琰又回来了。
  他没有未来了,可沈琰有。
  沈琰能给秦以慈的要比他多得多。他连生前都比不过沈琰,更何谈死后呢?
  就连简单的为她擦泪,他都做不到了。
  他死了,不该出现了。
  虽然心中想着要淡出秦以慈的生活,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秦以慈进了府。
  主屋因为发生了凶案已经被官府封起来了,秦以慈只能继续回到书房。
  她不知道卫续在哪儿,但还是试探般叫了一声,“卫续?你在吗?”
  卫续此时就待在她的身侧,启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秦以慈又叫了很多声却没见卫续回答,思忖半晌后她又出了书房转去主屋。
  可主屋附近也没有卫续的回音。
  已近子时,她在府中转了个遍也叫了个遍,哪里都没有卫续的回答。
  当她在卫续卧房里也没有听到卫续的声音时她的心沉了下来。
  她扶着门框,手有些微微颤抖。
  不在府里,那他去了哪儿?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是鬼,能出什么事?
  她不断用这个理由安慰着自己,可她心中比谁都清楚。
  是鬼,才可怕。
  鬼要去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秦以慈指尖发白,脱了力靠在门上。
  卫续为什么会停留在人世间她不知道,卫续什么时候消失她也不知道。
  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看不到摸不着。
  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她都不知道。
  ……
  次日一早,秦以慈是被粼秋叫醒的。
  粼秋一脸担心:“夫人您怎么睡在这儿了呀?”她难言地在屋中环视一周,“姑爷就是在这儿咽气的,这房子阴气重!”
  秦以慈脸色有些苍白,“回来时累了就在这儿睡下了,没事的。”
  粼秋探了探秦以慈的额头见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还说没事,您的脸都白了!”
  秦以慈站起身后道:“对了,府衙那边怎么样了?”
  粼秋帮秦以慈整理着衣裳,语气轻快:“沈大人说他一定会给您一个清白的,叫您不必担心。”
  秦以慈又问:“那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您这儿的情况他都知晓了,他让您好好休息就是。”
  粼秋把大氅披在秦以慈身上。
  出了门,院中湿漉漉的一片,还有些水珠从屋檐滴落。粼秋拿起放在角落的纸伞,在秦以慈头顶撑开。
  “还有些小雨,还是撑着伞吧。”
  秦以慈眸色黯淡:“昨夜下雨了。”
  粼秋点点头,“是啊,下得可大了。”
  “是吗?”
  她睡得很浅,脚步声重些都能让她惊醒,可昨夜落了大雨她竟然没有被惊醒。
  她深吸一口气后对粼秋道:“我们去主屋一趟。”
  “啊?”
  粼秋愣神的片刻秦以慈早已拢了大氅往主屋走去,粼秋见秦以慈淋了雨着急忙慌地赶上去,“夫人,伞!淋雨了要染病的!”
  秦以慈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屋前的沈琰,她的步伐慢了一些。
  而沈琰见她过来竟还是笑了起来。
  秦以慈抿唇,虽然她昨日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但她还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沈琰。
  她闭了闭眼决定先将沈琰的事情放在一边,先查清楚阿眠的案子再说。
  可当她纠结地走向沈琰时,她却看到沈琰的表情变了一瞬。
  “怎么了?”秦以慈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脸上有东西?
  沈琰先是不可置信似地眨了眨眼,随后才不自在地笑道:“没事。我不是同粼秋说要你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秦以慈摇摇头,“我不用休息,先找出凶手再说吧。”
  沈琰目光似乎总在秦以慈身边流连,直到秦以慈问到案件相关的事后他才收回目光。
  “仵作查验,阿眠的致命伤的确是脖颈上的簪子所致。”沈琰在秦以慈妆台上的簪子间看了看。
  拿起一支与阿眠脖颈上插的相似的簪子后对秦以慈道:“就是这样的,圆形伤口。”
  秦以慈接过簪子,端详片刻后继续问:“是我那支簪子?”
  沈琰笑着摇头,“不是。他脖颈上的伤口明显是两次插入。两个伤口相距不远且相差不大,若不仔细看便会认为只有一个伤口。”
  “有人用簪子杀了阿眠之后带到我屋里然后插上我的簪子栽赃?”秦以慈猜到了过程,沈琰微笑点头。
  “那时间呢?”秦以慈又问。
  “戌时到亥时之间。”沈琰道。
  秦以慈沉吟:“正是灯会开始的时段。”
  “那时你在哪儿?可有人能给你证明?”沈琰最先关注的是秦以慈的清白,只要有人能给秦以慈证明那时她不在府中那边好办了。
  秦以慈安全,他也能全心查办此案。
  当然有人能给秦以慈证明,只是……
  秦以慈无奈,总不能说她当时是和卫续一起出去的吧?说出来怕是要被人当失心疯了。
  见秦以慈脸色沉沉,沈琰也垂下了眸子。
  “对了。”瞥到桌上熄灭的灯盏,秦以慈忽的想起了那晚的花灯,“我那晚有在一家花灯铺子中买了花灯,说不准那老板能作证。”
  “那便好了。”沈琰唇边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不过……你竟然会去逛灯会,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不喜欢那些闹哄哄的地方呢。”
  秦以慈微微垂眸,半晌她又问:“那凶手为何要烧了阿眠的脸呢?”
  沈琰蹙眉,“这个我也不甚清楚,莫不是出气?他可有仇家?”
  “仇家?”秦以慈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卫邈。
  阿眠来投奔她也是因为卫邈的发难,难道是卫邈做的?
  可卫邈虽然在寻花问柳上大胆,可杀人这种事怕是干不出来。
  而且以卫邈的脑子,哪里能想到嫁祸他人这件事?除非有人帮他。
  那会是谁?葛氏?卫长昭?
  都不像,葛氏胆小谁人不知?卫长昭又懒得照管这个儿子,谁都不可能。
  半晌,她还是叹一口气对沈琰道:“卫家二叔家的儿子和他有些不快。”
  沈琰道:“那我们去卫二家看一看。你要一起去吗?”
  秦以慈摇摇头,“不方便,你一人去就好。”
  沈琰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派人带了些京城的小食回来,稍后就有人送来了。”
  秦以慈不想驳斥他的好意,但又碍于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只好道:“那劳烦从府中后门送进来吧,让人看到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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